百里明洲看著眼前女子面紗外露出的一雙溫柔似水的眸子,有些出神。不過他自然不會對一個婦人有什么想法,聽到她的聲音,彬彬有禮回道,“無礙,夫人下次小心些。”
慕容靈看著遠方的酒樓,思索著要不要請他吃一頓飯以作賠禮……
還沒有想清楚,就看到一陣黑影掠過。
數十個黑衣人將他們圍了起來,路上行人紛紛避開,連小販都不顧攤子慌忙逃開。
黑衣人手中的刀劍泛著冰冷的光,森森寒意讓人發冷,綠蘿被這陣仗嚇到,腿軟地靠在她身上。百里明洲帶來的侍衛隨從把他團團圍住,護得滴水不漏,拔出刀劍嚴陣以待。
百里明洲卻不慌,他不緊不慢地問:“你們是什么人?又知道我是什么人嗎?”一邊說,一邊用眼神示意自己的隨從保護那邊的主仆二人。
黑衣人并不多言,只道:“我們是來取你命的人!”說罷,就和那些侍衛打了起來。
眼前刀光劍影,局勢混亂一片,慕容靈拉著綠蘿的手,尋著縫隙往外跑。
沒有人保護她們,自然也沒有人會攻擊他們。
她正慶幸那黑衣人目標明確,不會殃及池魚,就看到有人舉起刀向他們刺來。
“……”
她雖然在武俠世界學過一點武功,可這副身體柔弱得不行,半分內力也無,她真的不確定能不能打得過…
不管了。
她拉著綠蘿避開迎面劈來的一刀,正要反身攻擊,一個人已經擋在了她們面前,將那攻擊她們的人一刀解決掉了。
是那白衣公子。
百里明洲看了她一眼,突然拉住她的手轉身就跑。
他解了路旁的一匹馬,抱著她翻身上去,她急急道,“還有我的侍女!”
“不必擔心,金寶會帶著你的侍女一起走的!我們先走!”他揚鞭喝道,“駕!”
策馬狂奔而去。
春風拂面,這當真是春風拂面……
慕容靈坐在前面,馬兒跑得飛快,她被這迎面而來的風吹得睜不開眼,實在是受不了了,她從來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感受了一下身后胸膛的溫度,她直接側過頭,虛靠在他懷中。
“……”一直看著前方的百里明洲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
卻只看到了烏黑的發和微微泛紅的耳朵。
耳朵泛紅是被吹的,靠著你是為了避風,別誤會啊,皇帝陛下。
百里明洲策馬狂奔,一路上出了城門一直到了郊外。
等到她感到風漸漸小了,抬頭看去,看到的就是荒蕪的小土路和周圍茂密翠綠的樹林。
“吁——”
馬兒停了下來。
“……”
真的有必要跑那么遠嗎?
百里明洲率先翻身下馬,而后向慕容靈伸出了手,“下來吧。”
“這里應該沒有危險了。”
“……”確實。
慕容靈就著他的手下了馬,雖然她自己也能下去。
看著這荒郊野嶺和漸暗的天色,她遲疑道:“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今晚在這里留一晚,明天再進城。”百里明洲眼中有暗芒閃過,不容反駁道。
“……”好吧,你是皇帝,你說了算。
有句詩說得好: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這里沒有江水,卻有一輪明月,又大又圓如玉盤,皎潔的月光如流水般傾泄而下,未經污染的空氣使月亮上的桂樹玉兔清晰地映入眼簾。
不知另一個時空的月亮是否也像現在這樣美麗?
明亮的篝火照亮了她出神的面容。周圍的樹林在白天生機勃勃也算是風景,在晚上卻幽暗深邃,仿佛能將人吞噬般嚇人,這篝火是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這篝火也是如此。
暖融融的明黃火焰烤得她臉也紅通通的,原本只是清秀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竟平添了幾分艷色,平日里溫柔平和的眼睛,在此刻竟帶著幾分勾人的味道。
當百里明洲察覺到自己竟對一個婦人怔怔出神的時候,他略有些狼狽地收回了視線。
心里暗罵自己:你有后宮三千還不夠嗎?怎的這般沒出息盯著一個已嫁的婦人瞧?
可真是昏了頭了。
“公子…”
“公子?”
百里明洲回過神來,故作鎮定道,“怎么了?”
“……無事,只是想到一晚上沒回去,怕家中的夫君和孩子擔憂…”她眉宇微蹙,似是十分憂心苦惱。
還有孩子?
不知怎么,他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來。
但他那般聰明,又怎會不知道她在擔憂什么呢?這個時代的婦人雖不像未出閣的少女那樣注重名譽,但只要是女子,一夜未歸終究是要落人口實的,她恐怕不只是害怕家人擔憂,更怕他們會誤會…甚至會有人說些閑言碎語。
“不必擔心,我皇…咳,本公子和大長公主有些交情,明日一早,會拜托她派人送你回府。”百里明洲安慰道。
“多謝公子!”慕容靈感激地朝他一笑,燦爛奪目。
“咳…不必。”
仿佛終于放下一樁心事,又或許是覺得這樣的沉默有些不自在,女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天。
“公子是哪里人?可曾娶妻?”
“京城人士,已有家室。”
“嗯。”她淡淡應了聲,沒什么其他反應。
他又忍不住質問自己,你在觀察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夫人的夫君是做什么的?”
“在朝為官。”
哦?百里明洲挑了挑眉。
不知是哪位大人?
話在喉嚨里滾了一圈,還是沒有說出口,僅是第一面,問這個就太冒犯了。
有來有往地聊了很多,百里明洲意外地發現這女子很有才華,不僅精通詩詞歌賦,對待一些時事也有獨到的了解,有時候她的一些話甚至能讓他眼前一亮,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那若是減免賦稅,國庫又該如何…”
聲音漸弱。
只見她倚靠在樹上,閉著眼睛,呼吸和緩,顯然已經睡著了。
他默默看著她的臉,看了不知道多久,才想起什么似的,解下披風輕柔地蓋在了她的身上。
而后坐回了篝火旁。
……
等到慕容靈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然大亮。
她睜著迷茫的雙眼,看見有一道挺拔的身影背對著她站在不遠處,好半天才想起來他是誰,這是哪里。
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男子轉過頭來。
明媚的朝陽從他背后照過來,為他鍍上了一層金光,俊朗的面目有些看不清楚。
“夫人醒了?”
等到他走到近前來,略帶疲憊的俊美面容才逐漸清晰起來。
“嗯…公子昨日一夜未睡?”
“嗯,要守夜。”
她突然感到有點不好意思,“多謝公子了,不過…那…那你怎么不叫醒我?我可以守后半夜的。”
百里明洲沒有回答她,只是說:“整理一下吧,我們要回去了。”
“……好。”
他們回去的時候,慕容靈注意到城門處比出去時守衛要嚴上許多,城外的百姓甚至都排起了長隊,等待入城,一些穿著輕凱的將領和一些士兵都守在門口似在等候什么。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身后的男子一眼,沒有戳破。
百里明洲顯然沒有低調排隊的意思,他直接縱馬騎到了城門口,在那些人跪下行禮之前道:“先派人送這位夫人去大長公主府。”
“是!”
……
此刻周府是一片兵荒馬亂。
年輕的管家一臉焦急站在客廳中,偏偏還要掩飾自己的情緒。周平夫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林敏兒坐在一旁,雖然不露聲色,但眼底還是有一絲幸災樂禍。
昨日管家和一眾下人被派去放東西到馬車上,那馬車離慕容靈主仆二人所在之地隔了兩個街道,所以等到他們回去的時候,只看到一地的尸體和圍守的官兵,問了路人才知道,原來這里剛才遇到了刺客。
當時管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想著夫人運氣應當不會如此不好,就去了他們原先約定的酒樓,可掌柜的說,根本沒有一位帶面紗的夫人和一位綠衣婢女來過。
年輕的管家慌了,如果夫人出了什么事,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他們當即回了府,稟報大人,派人尋找,足足找了一夜,也沒見慕容靈主仆二人的半點蹤跡。
“大人,放寬心,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是遇刺…也定然不會有事的。”林敏兒柔聲安慰周平夫,可話里的意思,分明是篤定慕容靈已經遇刺。
周平夫第一次沒有被她安慰到,也是第一次沒有溫和地聽她說話,他覺得剛剛那句話有些刺耳,卻還是沒有對林敏兒發火。
他現在一閉上眼睛,面前就是慕容靈的一顰一笑,他從未意識到,他竟然把他們每一次相處的畫面都記得如此清楚,一點一滴,都是日常,卻都記憶猶新。
原來她陰郁焦躁的樣子已經被近來她溫柔多情的樣子取代,她的才華,她的寧靜…原來都吸引了他,不然,要如何解釋,在她出事時,這種要毀滅一切的心情呢?
“再派人去找!城內找不到就去城外找!”
管家聽到之后,急匆匆正要出去。
突然有個小廝闖進來,慌忙稟告道:“老爺!夫人回來了!”
周平夫猛然站了起來。
管家頓在了原地。
慕容靈被送到大長公主府的時候,剛好在那里看到了綠蘿,不知道那位皇帝陛下怎么安排的,大長公主似是已經知道了她的情況,寒暄了幾句,就派人把她送回了周府。
等到周平夫到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他的夫人正從一輛十分華麗的馬車上下來,周圍是訓練有素的侍衛和婢女,恭敬地候在一旁。
有一位侍女看到他,恭敬行禮,道:“周大人,昨日大長公主與令夫人一見如故,便擅自將其請到了公主府,秉燭夜談,未能知會周大人一聲,讓您擔憂了,是公主府的疏忽,特來向您賠禮。”
她抬了下手,就有侍從捧著托盤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