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杯子里沖出來的紅茶,顏色一遍淺過一遍。我低聲說了謝謝,字卻卡在我的喉嚨,化成了兩團模糊的聲響,同事卻似乎早已習慣我的發音,點頭回應。我小心翼翼端著杯子回到我自己的小天地。放下杯子,看著點點茶葉渣慢慢沉入杯底,聚集在一起,像是找到了歸宿。房間里傳出同事們的爭吵,我發現我可以屏蔽他們爭吵的內容,霧化成為我的背景音樂,與雷雨聲并沒有什么不同。
與我無關,不是嗎,我現在只要好好看著這杯茶就好了,不是嗎?看著它,直到它被空氣同化成最適宜的溫度,直到它散發的蒸汽不再濃郁,直到它可以順著我的食道溫暖我的身體,那我為什么還要關心其他呢?無聊的人。
剛聽完現場同事的匯報,程?;仡^瞥見王逸寒走進來,說道。
“去哪了,這么久沒見人?!?/p>
“門口轉了下?!?/p>
“有什么發現嗎?”
“沒什么異常。”
對話陷入沉默。散會以后,程海就帶著王逸寒回到了天河草原,不知道為什么,他始終覺得要解決問題,還是要回到這里。程海見王逸寒目光并沒有閃躲,便沒再追問。
他看著攤開在桌子上的圖紙,是天河草原總經理張德龍帶來的平面圖。他從辦公區二樓的落地窗戶向下望去,即便昨天發生了命案,天河草原依舊有不少人來玩,張德龍說的沒錯,現在的環境越來越差,還是有很多人來天河草原尋找失落的自然的。看著電子屏投放的藍天白云,人工草場和凈化器流淌出的清澈河流與空氣,來這里,確實會讓人心情變好啊。每個人都露出開心的臉龐,仿佛忘記這里不久前才發生過的血腥事件。
程海定了定神,走向監控室。監控室現在有同事在盯,程海還是想自己再看一遍。便打發王逸寒再去現場轉轉。
“是。”王逸寒回答后欠身離開。
也不問原因,案發這么久了,現場人員早就來來回回查過多少次了,讓他去他也肯?程海搖搖頭開始看監控。
一遍又一遍監控,案發前一天熙熙攘攘的游客,并沒有什么異常。程海揉了揉太陽穴,在屋內踱著步。屋內靜悄悄的,只聽得到時鐘秒針轉動的聲音。程海凝視著時鐘,突然轉過身。
“快,幫我調出今天重新開放后的監控,檢票口的?!?/p>
程海也不知道自己想在監控中看到什么,直到監控器里出現這個瘦瘦的女人,個子中等偏上,身上的衣服不太合身,感覺空空蕩蕩的。從她步入天河草原,到她在河邊坐下,隔河相望,再到她故意繞遠經過人群,沒有顯示出任何奇怪的表情,直到最后,一切看起來都歸于平靜,消失在監控視線內。
程海腦子一片嘈雜,最終像是下定決心,撥通了電話。
“朱平平,把早上照片里有林染的都傳過來,給王逸寒發一份,讓他去找找林染交談過的那幾個人,看看能不能問清楚他們都聊了些什么內容?!?/p>
“是,程隊,你覺得,林染是嫌疑人?”
“現在還不確定,但是感覺她出現在這,太巧了?!?/p>
“是?!?/p>
“林染的資料到了嗎?”
“還沒有,已經聯系了海州和顧城那邊。應該快了?!?/p>
“嗯?!背毯倰煜码娫?,又打通了匡平的號碼。
“匡平?!?/p>
“程隊?!?/p>
“林染的車出發了嗎?”
“還沒有。她現在還在酒店。”
程海沒有回話,反問道。
“林染的酒店在哪?”
“就在后門口,賓館的大門就對著后門口。”
程海背后一涼。
“快,快把昨天后門口的監控調出來?!?/p>
“?。颗丁哪睦镩_始看?”
“就從監控恢復開始看。”
監控畫面慢慢流動著。突然,出現一個人,從監控的右上方慢慢向左上方酒店的位置移動,一邊走一邊偷瞄馬路對面的被封鎖的后門入口,快速回到了酒店里。而在監控的右下角,也就是林染偷瞄的方向,停著一輛警車,在監控下形成一個死角。
林染消失在鏡頭里許久之后,程海一直沒有喊停,直到十幾分鐘后,警車旁閃現了一個身影?!巴?!”程海喊道,嚇了操作人員一跳?!巴氐?,往回倒,放,停?!?/p>
這次,正好停在了那個畫面,陰影里走出來的那個人,清晰地出現在鏡頭前。
“切今天的監控。三十分鐘前的?!?/p>
程海盯著畫面,直到又看見了那個人,他的心一沉。二十分鐘前,還在觀察著對面的賓館,或者說對面賓館里的某個人。
“程隊。”電話那邊傳來了匡平的聲音,提示自己他還在線上。
“嗯,也沒什么了,匡平,這段時間,你跟著林染,她接觸了什么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實時向我匯報。”
“是?!?/p>
“對了,和鐵路部門聯系一下,如果林染的車次恢復,提前跟我們聯系。如果有必要,需要他們配合工作。還有,注意點安全。”
“是,程隊,我先掛了?!?/p>
“嗯。”
程海放下手機,用手支撐著桌面。
可別讓我發現你和這個案子有什么關系,王逸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