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郁在辦公室看期中考試學生的考場分布。發下來的表，沒有一絲褶皺，應該是剛打印出來的，紙張還帶著微熱。
和高考規格不同，每個考場四十個人，按成績來排序，她班上學習委員王舒嫣在第一考場，分到她班上的時候，她在年級排第八，這女生長得清秀，有禮貌，成績又好，任課老師都夸她，鐘郁也很喜歡這個好學生。
看了看，第一考場她班有兩個學生，除了王舒嫣，還有一個叫文宏的，平常不說話，是個一心一意只顧學習的標準三好學生。
鐘郁對他其實沒什么印象，就知道，這學生挺優秀的，但沒有機會找他聊幾句，怕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
最后一個考場的也有，左不過兩個人，賀琛還有一個上課天天睡覺的陳至明。
這陳至明，鐘郁還真是服了他，就沒見過這么能睡的，人賀琛上課偶爾睡覺還算正常，他倒好，沒有哪節課不困的，至少，在她的語文課上就沒清醒過。提醒過他，點名他回答問題，白搭，一點眼力見兒也沒有。
她找他談過一次話，問他原因，他只說自己不想睡的，但控制不住自己。鐘郁心里翻了個白眼，這說的是什么鬼話，讓他回去好好反省。
鈴聲響了，鐘郁拿好書，提著個玻璃杯去班級上課。
還沒走進教室，里面朗朗的讀書聲傳來，是第二單元的《離騷》。
讀書聲中還夾雜著幾個人的說話聲，不用細聽，就知道是從教室后排發出來的。
第二單元其實已經講完，《離騷》只是其中一課，這幾天因為要準備期中考試，都是復習，講習題或者試卷。
上個禮拜她說了該背的課文要背好，也不知道背得怎么樣。
鐘郁走進教室，掃視了全班同學，朝后排幾個同學看了看，現在倒是讀得很大聲，表情賣力的好像在表演。
她繞著過道走了一圈，回到講桌，《離騷》剛好讀完，下面聲音停下，一班人看著她。
鐘郁點頭：“聲音很響亮！”
齊浩在一旁的角落里立馬接了句：“老師，我還能讀得更響亮！”
見齊浩狗腿般的附和，林文喚放下手中轉著的筆，露出壞笑，大聲說：“老師，不然就讓齊浩來給我們示范一遍吧，我也很想知道讀得響亮究竟是怎樣響亮。”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全班都哈哈大笑，齊浩像是不好意思的樣子，站起來摸摸后腦勺說：“老師，要讀嗎？還是算了吧。”
鐘郁無奈地看了他們一眼，齊浩這么配合自己，當然不能拂了他面子，至于林文喚嘛，她想了想，正色道：“齊浩同學剛才讀的聲音老師聽見了，相信其他同學也聽見了，所以不用再讀一遍，你先坐下吧。但林文喚同學，老師看你很想試一試，不然你來讀吧。”
“好噢！”后排同學集體歡呼，“老師英明。”
這才叫真正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齊浩笑著朝另一個角落看過去，看林文喚吃癟的樣子，他興奮地坐下。
林文喚咬牙，問前面的同學是哪一課，然后打來語文書翻到《離騷》，拿起書，慢慢悠悠地讀了起來：“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周圍有學生起哄：“大點聲大點聲，都聽不到，林文喚，別像個姑娘一樣，聲音要響亮。”
他瞪了那個人一眼，又抬頭見鐘郁眼睛笑瞇瞇地看著他，于是放大了聲音重新開始讀：“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后面有些生僻字，他讀的斷斷續續的，一看就是上課沒聽講，讀完了這一段，鐘郁讓他停下，再讀的話，這學生該憋死不可，她回到講桌旁，點頭：“林同學果真讀得響亮，請坐，大家給點掌聲！”
掌聲嘩啦啦響起，林文喚臉上不太好看，坐下來，不再說話。
鐘郁不再逗他們，開始上課：“請同學們拿出昨天的練習，翻到……”
賀琛湊過來，看林文喚把練習打開，立馬奪過來，一看，就一個紅色的“閱”字加日期，他嘲笑他：“該！叫你多嘴！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按套路出牌，馬前失蹄了吧。”
林文喚撇撇嘴，滿不在乎地說道：“這有什么？不就是讀篇課文，喚哥我不在話下。”
“讀得真不錯！”賀琛低下頭，假裝看書，調侃他，“不知道還以為你是結巴。”
說到這個，林文喚郁悶，這課文怎么復雜的字那么多，他想了想，拿著書又看了兩遍，搖頭：“語文的奧秘，不懂，不懂。”
可他不懂也沒辦法了，一下課，鐘郁把考場分布發下去給同學們看，然后把林文喚叫到了辦公室。
又是這樣，林文喚心里有點無語，這戰術他以前沒見過啊，又不批評他，也不理他，讓他干干地站在她辦公桌前，自己去做別的事情，拜托，他也有事情好不好！
看時間，快上課了，鐘郁查看了一下課程表，問他：“下節課自習課，是吧？”
林文喚點頭，早就和賀琛他們說好自習課玩牌的，現在這種情況，他什么時候才能回去。
似乎是看出他有點躁動，鐘郁笑著說：“想回去班上？”
她一笑眉眼彎彎，引得見她笑的人也想笑了，林文喚撇過頭，低聲說：“老師，我要回去學習，剛才讀書的時候我發現我對于課文掌握得不牢固。”
瞎說什么實話，這是掌握得不牢固這個借口可以抵消的嗎，分明看都沒看過，鐘郁差點被他的話逗笑了，咳了一聲，說：“你的意思是自習課要學語文？”
“是的。”他使勁點頭，心想，趕緊放我回去吧，老師，賀琛他們需要我！
“怎么學啊？”鐘郁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好像，不太容易。”
“老師，我決定先從字詞入手，剛才我上課和賀琛也討論了一下，我們打算相互監督，一起學習。”有了這個借口，老師應該不會太為難他，畢竟他們是求上進，又不是……玩。
“你上課和賀琛在討論？”
“是的。”
“所以說……”鐘郁瞇著眼睛，雙手抱胸，“你們剛才上課沒在聽我講課？在討論別的？”
嗯。
嗯？林文喚震驚，老師，您關注點是不是錯了。
見他一臉驚訝，鐘郁覺得目的達到，又笑了：“行了，看在你們學好的份上，這事我不追究了，但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