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不時有病人和家屬走走又停，停停又走。

旁邊的長椅上，兩個青年人在玩著手機，見有人從病房里出來抬起頭看，然后又繼續低下頭。

顧承源看著面前的年輕醫生，一拍他肩膀笑道：“好久不見了，朋友。”

剛剛他去外面吃了個早餐，再去了一趟修手機的店，回來時正好碰上了上班的林向易。

“什么時候過來的？”林向易把手里的資料放下，交給旁邊的小護士之后，轉過頭來說，“來找鐘郁？”

小護士接過資料抱在懷里，眼睛朝面前兩人身上飛快瞄了幾眼，說了句“好的林醫生”之后，慢吞吞地離開，一步三回頭。

“今天早上剛到。”

林向易沉默地看了他幾秒，隨即笑了笑：“好好照顧病人。”

顧承源微微點頭：“知道，那我先走了，你也好好照顧你的病人吧。”

時間有點久，不知道鐘郁醒來沒。他快速回到病房，人還在睡覺，雖偶爾微皺眉頭，但還算睡得安穩。

聽徐琪說她前天晚上挨了一整夜，鐘郁，果真是身心強健，鋼鐵般的意志。

端個凳子坐下，他打了個哈欠，很困。

自己可不也是頂著瞌睡挨了一整夜嗎，他趴在床沿，閉眼休息。

…………

病房里靜悄悄的，開門聲響得突然，鐘郁意識朦朧感覺到有人正朝她走過來，然后又開門出去，她慢悠悠地睜開眼，看到吊瓶輕微晃動，剛才應該是護士來換藥水。

她感覺一股尿意來襲，喝得水多，又吊著水，早上還喝了粥，不去趟廁所對不起自己的膀胱。

慢慢坐起來，發現顧承源趴在床邊睡覺，她愣了愣，準備從另一邊下去。

為什么，偏偏他是在右邊睡，現在她只能左腳先出。

她動作特別輕，腳輕輕伸出被子，慢慢往地下放，她忍不住吞咽一下，這次，最好給我安分一點。

腳好不容易搭在地上，她手一伸，想去拿藥水，不然，也去不了，這有根線牽著呢。

藥水沒拿到，還吵醒了顧承源，她心里一呼叫：哎呀，對不住了，阿源，原諒我打斷你短暫的休息時光。

“要去做什么？”顧承源揉了揉眼睛，睡眼朦朧地看著她。

想不到嗎？除了廁所，還有什么能讓她不顧疼痛也要從安逸的被窩里出來？

她抿嘴，語氣無奈：“廁所。”

顧承源稍稍一頓，面露尷尬：“能自己去嗎？要不……我幫你？”

你說呢？怎么幫？鐘郁平靜點頭：“幫吧。”

“啊？”

這個時候知道不好意思了？她只是去個廁所，又不是去洗澡。

再說，上廁所的是自己，他別露出個好像被惡霸輕薄的良家婦女一樣行不行？鐘老師是正人君子。

“主要是拿幫著我拿這架子，不然直接把藥水提下來也行，我不太夠得到。”要不是因為他在這邊睡覺，她自己也能搞定。

顧承源特別聽話的把輸液架上的藥水拿下來：“走吧。”

這人是不是有毛病？還是剛才睡蒙了？

鐘郁眉心隱隱作痛，她嘆了口氣：“把這瓶子先給我，你轉到我這邊來。”直接這樣走，她立馬跟針筒“天各一方”。

好不容易起身，被攙扶著走了幾步，她覺得自己還真像顧承源長輩，他媽媽大概都不會這樣。

到了廁所，她接過藥水把它掛在墻上的一個掛鉤上，艱難地解決完，她想，要不然自己直接待著這里得了，省得還要走來走去，身累心累。

想是這么想，當然還是床上舒服，她出門，走了幾步，顧承源又趕過來，她把手一搭，開始移動。

她這樣一個如此珍惜時間的語文老師，在這兩天中，光是走路，就浪費了不知道多少分鐘了。

明天早上還要來醫院一趟，還是請假吧。

正好，她也不想再上節課還沒結束的時候，自己就開始動身上樓，在下節課開始以后，她還在樓梯口下樓。

林向易給的藥很有效果，想必，后天會好很多，至少不會再像今天一樣這么夸張。

又是躺好在床上，把被子拉到合適的高度，她如同老僧入定，閉目養神。

顧承源把手機扔在她床頭：“行了，別睡了，一直睡，到晚上又睡不著。”

片刻，她睜開眼睛，目光清澈，把手機拿起來，再坐起身，沖他彎眉一笑：“謝啦！”

打開手機，感覺它陌生得有些好看，鐘郁滿意極了，她太想念手機的觸感。

有消息過來，是徐琪問她去了醫院沒有，她回復：去了。

還有李慕問她怎么沒見到人，說一起吃飯，她回復：出了點小狀況，晚上回去和你說。

當然別在電話里說了，免得人家還要來回跑一趟，又麻煩，再說，在這也無聊透頂，還不如待在家，但為了不讓人家擔心，必須說個期限，不然人家肯定會一直想著這件事。

刷了幾下微博，她想到還要請假，便給下周值周的孫主任打了電話，語氣稍卑微，態度特懇切，表明自己實在想工作但這情況又不允許的為難感。

她之前沒請過假，工作態度又好，所以這次主任一口同意，讓她到時候交張假條上去就成，關于課程，叫她跟教務處一個主任說一聲，調課或者直接安排都行。

把事情商量好，她掛了電話，松了一口氣，可以安心在家養病了。

顧承源指尖敲在床沿，眼里調侃意味特濃，嘴唇微微勾起：“原來鐘老師也有低聲下氣的一面啊，我當你是學校一霸呢。”

什么叫學校一霸？學霸？還是校霸？鐘郁不置可否：“這不是為生活所迫嘛，沒辦法，老師不要吃飯的呀？”

位于學生之上領導之下的中間位置，老師不圓滑一點，呸，老師不機智一點，就會被虐得連渣都不剩。

“顧承源，你覺得我該找個什么理由，才能解釋這奇怪的走姿？”

她想了想，實話實說？說自己不小心撞了墻又摔了一跤？這樣聽起來顯得自己不夠穩重。說被別人踩了一腳？那自己的腳是有多金貴。

“還需要解釋什么？不就沒個腦子殘害了自己的腳，它無辜。”

“無辜你可頭！”她身心受傷，沒有哪個地方是無辜的。

“就說撞了墻唄，難不成鐘老師要對自己的學生說謊？”

“……”行了，看到時候如何臨場發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