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源聲音有點苦惱：“鐘郁，我想離家出走。”

鐘郁愣了一下，笑話他：“你當你是小孩啊，還玩離家出走的把戲。”又說，“你準備離家出走，去哪里？火星嗎，哈哈！！”

原諒她說出這么氣人的話，因為離家出走從他這么大個人的嘴里說出來，實在是很搞笑。

她記得自己上小學時，有一次也試過離家出走。

當時也沒想那么多，就想看看自己爸媽會不會關心她的安危而已。

那是一個晚上，大概七點左右，她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了一個小時。

口袋身無分文，肚子還在咕咕叫。

她覺得自己簡直是沒人要的可憐蟲。

后來找到她的人，是姑姑。

姑姑并沒有罵她，還給她買了一個蛋糕，雖然那天并不是她的生日。

從小到大，給她買生日蛋糕的，都是姑姑。

她看著蛋糕，突然就很愧疚，主動承認了錯誤，然后回了家。

從那一次起，她再也沒有用這種過激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心中的憤怒和痛苦。

關心她的人，還是有很多。

顧承源咬牙切齒，對著手機氣憤地說：“你個沒良心的，不幫我出主意就算了，還嘲笑我！”

鐘郁甩掉了心里的回憶，專心與他聊天：“出什么主意？你讓她們別催不就行了，說你如今專注于事業，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

她如果被人催，就這樣說。

自己的事業，夠自己操心的了，哪有什么心思想別的。

顧承源無奈：“我試試吧。”

鐘郁給他做了一個保證：“你放心，絕對有效！”

婚姻能比得上事業？

開玩笑！

新年到來。

在不知不覺中，一年又已經過去。

鐘郁坐在沙發上，兩手打字打得飛速，就聽見手機鍵盤發出“噠噠”的聲音。

桌上擺滿了零食，水果，都是她愛吃的。

過一個年，先不說別的，吃零食就要胖個幾斤。

就好像沒胖一點，就對不起這個年。

不過，她感覺，如今年味越來越淡了，沒有小時候好。

當然，也可能是她長大了的原因。

她啪嗒啪嗒打完一連串的文字，便給顧承源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但對面的人并沒有說話。

鐘郁叫了一聲“顧承源”，趁機從桌上的一個小碟子里拿了塊果脯放入嘴里。

顧承源聲音有些慵懶：“鐘郁，你怎么每天都這么早？”

聽他這聲音就知道他還沒睡醒，鐘郁隔著屏幕翻了個他看不到的白眼，說：“你以為每個人跟你一樣，都能睡到中午，也不知道你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這都幾點了，快十一點了！

才剛剛醒，她也是服了。

顧承源睡懶覺是真的很行！

顧承源輕笑了一聲，笑聲中都帶著懶意：“好不容易放假，不睡覺還能做什么？跟你一樣吃東西嗎？”

居然被發現了……

“我沒發出聲音你都能聽見？”

鐘郁把含在嘴里的果脯吃完，又拿了一顆，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錯。

顧承源笑著說：“一猜就知道。”

鐘郁語氣做作：“那您可是很了解我呢！”

還真別說，她覺得有的時候，顧承源甚至比她爸媽都更了解她。

“你說的沒錯。”顧承源對她略帶的嘲諷全盤接受，話語輕快地說，“你不是也很了解我嗎，知道我還沒起床，特意把我叫起來。”

什么叫特意把他叫起來？

自己分明是看到這時間也不早了，以為他應該醒了，才給他打的電話好不好！

鐘郁平靜點頭，說：“沒錯，我可以當個鬧鐘。”她又不懷好意地開口，“那明日后天大后天，我都特意把你喊起來，你覺得怎么樣？”

這個特意，她加重了強調語氣。

敢污蔑她，就要承受污蔑別人的后果。

從明天開始，她每天都定個六點的鬧鐘，然后一門心思給顧承源打電話，直到把他逼瘋為止。

“可以啊。”顧承源悶聲一笑，說，“只要你肯打，我就肯接。”

去他的肯打肯接！

自己又不是真的吃飽了沒事干。

鐘郁無語：“我才不打。”

她還想說什么，突然聽見門外傳來一群人說話的聲音，她對著電話小聲說：“我家來客人了，掛了。”

她掛了電話，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

果然，是有幾個親戚過來拜年，拉著鐘郁家長里短地問話。

“郁郁，什么時候回去啊……”

“你看現在就好多了……”

鐘郁一直保持著禮貌地微笑，一個一個回話。

一個親戚拉著她問：“你爸在哪里？在樓上嗎？”

鐘郁搖頭，說：“出去打牌了。”

鐘志華在家沒事干，所以會出去打個牌，消磨時光。

“回來還好，免得過年人又不在的……”

開始了，又是關于她之前經歷過的心酸事跡，鐘郁默默聽著，偶爾點個頭當作應答。

客廳里一陣吵鬧。

這不同于上課時聽見學生的討論聲，因為她可以讓他們別吵，或者生氣。

可現在不行，她只能聽著，因為她們就是要說給她聽的。

而且，鐘郁知道，她們是真的為了她好，并不是故意往她傷口上撒鹽。

好不容易等她們走了，鐘郁回到房間，腦子里還是剛才那一波猛烈的攻勢。

嘰嘰喳喳的，吵得頭暈。

她直接往后一仰，倒在床上。

身心疲憊，只想休息。

……

在回曇城前，她去了一趟媽媽家拜年。她抱著弟弟，眼里溫柔。

鐘郁就在想，應該在自己小時候，媽媽也是這樣看著她的吧，畢竟自己小時候真的很可愛呀！

她打招呼“媽媽”“叔叔”，還給了弟弟一個紅包。

媽媽看到她很高興，讓她坐下，端了水，端了水果零食之類的放到她面前的茶幾上，讓她先吃點東西。

她拿起一個蘋果，用水果刀慢慢削皮，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過水果刀削水果了，一般都用刨子，方便又安全。

媽媽笑著坐下：“不吃梨嗎？我記得以前你很喜歡，蘋果倒是不太吃。”

她點頭：“吃的。”她小時候真的不喜歡吃蘋果，一吃就想發抖，覺得太冰，又沒有梨甜。可現在又很喜歡吃蘋果，梨吃得不算多。

大概小時候和現在，真的過去好久了吧。

吃飯時，她看見媽媽一個勁地讓她夾菜，讓她吃這個吃那個的，她微笑，順著她的話把菜夾到碗里，雖然有些可能不太喜歡吃。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受到熱情招待的客人，還不能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那就任憑媽媽這樣吧，反正，這樣她會開心。

開心最重要，其他一切都好說。

離開媽媽家的時候，弟弟吵著要去買玩具，她想了想說：“不然姐姐帶你去買？”

媽媽笑著說：“不用，你剛才不是說那趟車快來了嗎，你早點回家，路上注意安全。”然后對著弟弟說：“我等下再跟你去買，行不行？”

好說歹說把小朋友哄高興了，鐘郁微笑離開。

她想到，那時候，她跟媽媽去街上逛街，連路邊一根糖葫蘆也不敢叫她買。

因為太陌生了，她只能收斂自己的任性，做個順從的孩子。

幸好，不會再有人像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