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個飯匆匆回到學校，趕場子趕得真累，晚上還有一場，她都有點想笑，事情一來，真是一波一波地如潮水涌來。

李慕在辦公室里準備上課用的資料，見她走進來，笑著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哪能啊。”鐘郁移過椅子坐下，跟她說了晚上去玩的事情，問她，“去不去？”

李慕一聽眼睛都亮起來，急忙開口：“當然要去，我前天幫王老師上了一節晚自習，今天她幫我上回來就是了。”

兩人商量好了之后，正好上課鈴響起，鐘郁快速拿好書本，走出辦公室，剛走了幾步又發現備課本沒有帶，只能趕緊回到自己座位拿好本子再上去。

有的時候上課，她腦子一時短路，還可以偷瞄一眼。

何老師正站在一班門口的走廊，鐘郁沖他微微點頭，繼續上樓。

在樓梯口，她能聽到一些班級里面學生大喊“老師好”的聲音。

記得她剛來上課的時候，總是忘記喊“上課”，一進班門，直接步入正題，開始講課。

到后面明白了，這其實是一種上課的儀式感，喊了一下，學生們才真正有這種上課的意識。

而且，下午第一節課更加要喊，剛午休完，可能部分學生都還沒太清醒，喊他們起立有利于他們醒腦，活躍班級氣氛。

跨著步子走在樓梯上，想到上個學期自己腳受傷時那種難忍的感覺，似乎已經久得快要淡忘。

看得見的傷口，總是更容易愈合，就像她的蠢腳趾一樣。

到了班級門口，靜悄悄的，里面一點讀書聲都沒有，前門也緊關著，可能是今天天氣有點涼的緣故。

鐘郁納悶，他們都沒在讀書，是不知道這節是語文課嗎？自己好像也沒有跟他們說最近會換課之類的呀？

難不成，還在午睡？

全班都還沒睡醒？？

她斂住心頭的疑惑，走上前一步推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還沒注意看學生們的樣子，便聽見了“祝你生日快樂……”

她心里一動，目光落在了班級里。

學生們滿臉真誠，唱起了生日快樂歌。

她愣了一下，慢慢走進去。

他們怎么知道今天是她生日？還為她唱歌。

鐘郁微微有點顫抖，這也太驚喜了吧，第一次有這么多人……跟她一起過生日……

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她屏住呼吸，來緩解這種突如其來的感動。

等他們唱完一遍，鐘郁抖著嗓音：“你們……”

“祝你生日快樂……”

歌聲又響起，她見自己說話被打斷，又忍不住笑了，同學們也跟著揚起笑容。

她并沒有走上講臺，停在原地，聽他們唱歌。

一個個的，唱得很認真。

第二遍歌唱完后，鐘郁沒有開口，他們唱了第三遍：“祝你生日快樂……”

在第三遍過后，同學們停下來，齊聲說了句“祝老師生日快樂”，然后五十多雙眼睛笑盈盈地看著她。

鐘郁一哽咽，眼睛里有股熱流好像將要涌出，她稍稍抬頭，試圖把不該出現的東西倒回頭。

她太久太久沒有流淚，以為，已經不會了。

抬了幾秒，她頭低下來，喉嚨哽咽：“你們，怎么知道的呀？”

話一出口，聲音都抖得有些沙啞。

陳遠在最后站起來喊：“老師，看講臺。”

她下意識地看過去，講桌上，是一個蛋糕。

剛才她根本沒來得及往那里看，沒想到，還有驚喜。

她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走上講臺，蛋糕上寫了“祝班主任生日快樂”幾個大字，被一圈用奶油做成的小粉花圍在中間，上面插了兩根數字蠟燭，2和4。

她深呼吸一口，梗著喉嚨說了句：“謝謝你們。”

坐在講桌旁邊的賀琛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把那兩根蠟燭點燃，火花閃了一下，越燃越大。

她視線有點模糊，燭火看得也是一片混濁。

王成偉拿著本厚厚的本子走上來，雙手捧著放到她手里，話也沒說直接跑回了座位。

本子很大，上面有細碎的小花，綠油油的草地、藍藍的天空和潔白的云彩，清新淡雅。

她剛想打開看，被學生們集體制止：“老師，現在不能看，您回去在看。”

她把本子放下來，低頭眨了幾下眼睛，再抬起頭來，一開口，聲音就止不住地顫抖：“其實……我沒有想到……”

她又抬頭看了看天花板，然后笑著說：“你們給了我一個這么大的驚喜……”可一笑眼淚就好像要流下來，她喉嚨一哽，半天說不出話。

她轉頭背對著他們，又發現黑板上也寫了祝她生日快樂的字跡，她覺得自己眼睛大概是紅了，有一股熱淚總涌在眼眶。

她吸了吸鼻子，回頭繼續對他們笑：“真的很感謝你們。”

有女同學和她對視一眼，眼睛也紅了，她能看到幾個女生偷偷地擦起了淚水，心里又是軟得一塌糊涂。

齊浩站起來提醒：“老師，許愿！”

她才反應過來，閉上眼睛，雙手合起。

她之前很少許愿，每次閉眼對著蛋糕，腦子里只有一片空白，然后就直接睜開眼睛，把蠟燭吹滅。

可這次，她許了個很小很小的心愿：希望大家都能順心。

眼睛睜開，眼前燭火搖曳，像是在跳舞。

她吹滅了蠟燭，笑著對他們招手：“一起過來吃蛋糕！”

一些同學從座位上走了過來，把她團團圍住，她慢慢把蛋糕切開，切得很細致。

剛把蛋糕切開一塊，準備端給他們，陳遠直接上手，抓著一小塊奶油，往她臉上一抹，然后快速跑掉，其他人也相繼學樣。

她看著他們走遠，不由得想笑，臉上一股粘膩感，眼睛往下，能看到凸起的奶油，她無奈地笑道：“別鬧，吃蛋糕。”

這蛋糕很大，有三層，雖說每個人吃也吃不到什么，但畢竟是他們的心意，每個人都不能少的。

她把臉上的東西輕輕一抹，不知道有沒有抹掉，她也不在乎。

等他們重新坐好了以后，她想了想，問：“你們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她沒有跟班上的任何一個人說過。

有同學說：“陳遠問的隔壁李老師。”

原來是李慕。

她笑道：“謝謝你們，你們真的很有心。”

世界最缺的就是有心人了，能真心對待別人，而學校里的學生，就是這樣純粹的有心人。

像未被深海里的水浸泡過的海綿一般，美好得不像話。

“其實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每個人都是，無一例外，所以我真的很喜歡你們，也希望你們能夠變得更好，以后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過自己喜歡的生活，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我們是一個團體，所以大家更要同心協力，一起努力……”

“大家也要珍惜同學情誼，因為，真的很寶貴……”

這一節課她沒有上課，跟他們聊了一節課，聊到后面，又忍不住哽咽，她忍住，繼續說：“所以這個學期最后的日子，我們一起加油，好嗎？”

下面的人齊身回答，聲音響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