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的人，你的心總是被她占滿，沒有見到她的身影，聞到她發間香氣，聽到她的聲音，就算只是一秒，也是漫長的。

好久不見，真的是久違了。

時光其實幾乎每天都能見到司慕，但是她都躲著他，自然無法相見。

不過在時光看來，他們只是陌生人而已，哪來的什么好久不見，久別重逢。

時光沒有理會他，拉著小白就走。

她討厭那晚失控的自己，同樣也討厭見到那樣悲慘自己的司慕。

如果不要再有交集就好了。

司慕直接攔住了她們去路，臉上看不出喜悲。

“你需要生氣那么久嗎？”司慕伸手握住了時光的手腕。

時光瞟了他一眼，他的眉毛皺著，像是正在面對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完全無計可施。

時光內無波動的心，突然又變得歇斯底里。

“你后來看到過那只小貓嗎？”時光突然換了一個主題。

司慕愣了一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還喂過它糖果，它是跟著你來到我們巷子的吧。”

“這與你還在生氣有關系嗎？”

“它死了。”時光突然瞪著他，一字一句；“第二天就死了。”

她這一刻突然變得有些脆弱，彷佛這話里死亡的不是那只他給過糖果的小貓，而是她自己，司慕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辦，退了一步，時光順勢帶著一臉懵逼的小白過去了。

身后似乎有人在問司慕。

“那是誰啊？”

司慕回道：“一個被我弄哭的女孩子。”

時光聽了一耳朵，頓了頓身子，將身后男孩子的歡笑丟下，心里想著：男孩子也是會說謊話的，那天晚上她分明沒哭。

不過她并不想與他再有牽扯，干脆不理就是了。

真的是司慕在說謊嗎？

或是他記錯了？

從公交車站走到弄堂小巷子，天色還早得很，才五點多的樣子。

時光坐在必經的臭水垃圾河港上，天橋上的石板早已經破損不堪，來往的人群總會丟下手里的臟東西，使得這里的垃圾越來越多，卻無人清理。

比起回家，時光更愿意坐在這堆垃圾上，盡管沾滿一身惡臭。

好想下雨啊。

陽光大的時候，這里的蟲蟻很多，味道也很大。

但下雨了，她可以用臉去接天空下來的最干凈的水，呼吸還沒被別人呼吸過的氧氣。

司慕抽著煙，在巷子的拐點，偷偷看著時光。

他真的弄哭過她，可她已經完全忘記了。

司慕將自己隱藏在陰影里，想起來那個在自己前座哭得喘不過氣來的女孩子。

那是他高一的時候。

慶宇高中部被安排與書華高中一起期末考。

在考物理的時候，他剛睡醒，就聽到廣播里面正在說話。

“各種同學請注意，你還有十五分鐘的時間檢查答卷，并將你的答案涂黑在答題卡上、、、、、、”

他本就不在意考試，但當時他看到前座是一個彎著背部一直在哼歌的女生時，突然犯了混，他踢了那個女生的凳子，起初那女生只是將自己的凳子往前移了移，不理他，可他腿長，越發來勁，踢得那女生的椅子在地板上吱嗒作響，除了老師，幾乎周圍所有的同學都看過來了，那女生才偷偷往后邊看了一眼，還是壓著眼睛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人的樣子。

“你干嘛？”那時候穆時光的聲音還是怯怯諾諾的。

他像一個混世大魔王一樣，簡單明了：“把你卷子給我。”

“我成績不好。”她抱好了自己的試卷，試圖以此打消他的想法。

“拿過來!不然我打你了，我會堵在你的學校門口，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哦。”

穆時光抖了抖，只瞟到他一頭的黃毛，就有些魂不守舍坐正了身子。

他又踢了幾次，動作越發不耐煩，時光也是有些怕了，干脆就偷偷將自己的答題卡遞了出去，可他還是不滿，還要她交出試卷。

在期末考的時候，同學們只用上交答題卡，但是試卷是可以自己收走的。

穆時光也覺得很奇怪，誰在抄襲的時候還會要試卷啊，給答題卡不就行了嗎？可迫于壓力，她還是交了出去。

可這時恰好監考老師開始巡視，一個一個看了過來。

穆時光像個鵪鶉一樣縮緊了自己的身子，監考老師越發接近了，她只能不停地往后面打手勢，要他趕緊將試卷還給自己。

可他又怎么會答應。

他本就是想要欺負人，看她著急，他開心還來不及，又怎么會還給她。在她焦急萬分中，他仔細瀏覽了她的試卷，一點一點都看透了，才算知道了這個女孩在哼什么。

原來她在自己的試卷上畫了一幅畫，有山有水有魚有房子，還有一個正在淋雨的小女孩，她穿著黃白小背心，嘴角咧得大大的，像是得到了全世界的幸福。

但在當時的司慕看來，實在是太礙眼了。

于是他用自己的筆一點一點用黑色的墨水覆蓋了那個女孩的臉，她的笑，她的所有夢想藍圖，一點不剩，甚至還給紙皮磨破了洞洞，在女孩的嘴角開了孔，那個微笑的女孩就變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洞人偶。

最后的結果就是他和穆時光都被記了過——抄襲。

當然這還不是全部。

最后的最后。

他站在辦公室外邊，而她在辦公室里被自己的班主任訓斥。

由于他不是書華高中的，只是過來考試，所以這里的老師無法處理他，只能將他放在外面，讓慶宇高中的老師來接。百無聊賴中，司慕隔著玻璃就看著穆時光。

開始的時候，被老師訓誡的穆時光低著頭不發一言，無論老師說什么難聽的話，她都像沒聽到的模樣，當時司慕還在想，這女生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可當老師將她的試卷發給了她，看到自己的試卷，那一刻，空氣中有什么不一樣了。

拿到試卷的她，眼睛一瞬間就沒了活力，手指捏的死緊，平靜的臉無法維持，迅速癟了下去，唇在抖，手在抖，她全身都在抖。

老師還在說話，很大聲，很兇。

而她卻像失了靈魂一般，用卷子蓋住臉，嚎啕大哭。

司慕從來沒看到這么痛苦的哭聲，眼淚順著卷子一路流，碎在她單薄的衣上，碎在塵灰不止的地上，也碎在了他的心上。

他移不開目光，將拳頭舉在胸口，那一刻，他滿滿都是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