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趕著馬車的孫和鼎,田見秀問道:“爾等是什么人,為何要此時出城?”
說到出城,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加重語調,用不可辯駁的語氣問道:“剛才你說等等,是讓誰等你,是他么?”
說完他用手指向朱慈炤!
孫和鼎等人看城門還是明軍把守,根本就沒有多想,誰知道,一出城看見這么多的闖軍,頓時就不知所措。
還好孫和鼎反應速度較快。
他看朱慈炤打扮成糞工模樣,頓時猜出個七七八八,立即回答道:“我們是傳教士,準備回濠鏡。我們向來只給達官貴人服務,從不接觸這些糞工”。
濠鏡也就是澳門。
在明朝時,葡萄牙(佛朗機)人取得了濠鏡的居留權。佛朗機人來到這里之后,發現這里生蠔多。兩邊的海灣,水靜灣圓,有如明鏡。所以就叫這里為濠鏡。
之后,又先后改名“濠江”、“海鏡”、“鏡湖”,最終才改成澳門。
田見秀在闖軍中號稱是儒將,頗有見識,他聽說過濠鏡的來由。知道有部分佛朗機人生活在那里。他也知道,這京城之中,有一些佛朗機的傳教士。
但對信奉儒家的他來說,對紅夷的那一套,他自然是不信的。甚至對傳教士有著天然的敵意。
見這個傳教士居然看不起糞工,心中立即升起一股無名野火。老子之前就是干這種“低賤”的活,你居然瞧不起,看我怎么收拾你。
“拿下!”
說畢,幾個兵士一哄而上,將3人從車上拉下來,按在地上,扒開衣服搜身!
即使是朱慈炤點子多,也急得手心攥汗,不知道如何是好。
張世澤在一邊一直看著朱慈炤,心道“王爺,你還在等什么,趕緊走??!”
馬桶內的崇禎,更是叫苦不迭,他在心中已經催促了無數次,讓朱慈炤趕緊上路。只是有闖軍在,他不敢冒出馬桶。
“逆子,你要熏死朕么?”
朱慈炤如何不知道,36計走為上計。
但他更知道燧發槍的作用,這是大明反攻中原,北上打韃子的利器,絕不能輕易放手。
這時,湯若望不知哪來的力量,他掙脫身邊闖軍的束縛,對著田見秀喊道:“我是佛朗機人,是主的子民,你們無權管我!”
“主是什么東西,我打你個狗樣的!”
沒等田見秀說話,旁邊一個闖軍,上去就給湯若望一腳,將他踢開!
“啊,我們有火槍,有大炮!主是不會放過你的!”
“火槍?那家伙連燒火棍都不如”。
聽湯若望提到火槍,在場的闖軍立即都笑了。
此時明軍已經充分裝備火槍,在與明軍的戰斗中,闖軍發現,明軍的火槍發射太慢,而且炸膛率太高。
經常是闖軍發起沖鋒,聽見啪啪啪幾聲響,回頭一看,自己的兄弟沒倒下幾個,明軍卻是陣腳大亂,隨即明軍如鳥獸散!
原來明軍的火槍又炸膛了。
聽這洋教士拿火槍威脅他們,所有的闖軍,立即哄堂大笑。
湯若望還要吵吵,頓時被打翻在地,闖軍將他的車搜一個底朝天,將望遠鏡、玻璃器皿、書籍,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摔了一地。
闖軍沒見過這些玩意,自然是不知道珍惜??刹贿h處的朱慈炤看到后,卻是心中滴血。
“這么一車好東西,被闖軍摔得稀巴爛,真是暴殄天物!”
“不行,一定要把他們搞到手”。
突然,有闖軍在車上發現了一把火銃。趕緊將他舉起來,對著田見秀喊道:“這些紅夷帶著武器!”
闖軍把三人團團圍住,用繩子捆了。尤其是鬧得最歡的湯若望,被捆得如螃蟹一樣。
見事情越鬧越大,李若璉叫苦不迭,趕緊走上前去,催促朱慈炤快走。
“老四,咱們趕緊走吧,要不中午就到不了昌平了”。
同時,孫和鼎兄弟的眼睛,也看向朱慈炤。從這眼神中,朱慈炤讀到了對自由的渴望。
“如何帶他們走呢?”
朱慈炤一擺手,“再看會”。
話畢,他一邊走向孫和鼎,一邊大聲對身邊的闖軍說:“聽說,佛朗機人傳教,都要收很多的入會費。不如軍爺狠狠敲他一筆竹杠,然后讓他們滾蛋,以免日后他們在北京傳教,詐騙老百姓的錢財”。
一聽說,這些傳教士很有錢,這些闖軍頓時就炸了。
別的闖軍昨天進城就開始搶掠。他們這部分人馬,就像是被遺忘了一樣,到現在還沒進安定門,別說是搶到銀子,就連飯都沒吃到,早就怨聲載道。
現在聽說這幾個洋教士有錢,闖軍開始議論紛紛。
“在這搶一炮也行!”
“這洋鬼子有錢,就搶他丫的!”
有幾個小頭目竄到田見秀身前,小聲商量:“將軍,不如從這個洋教士身上拷點餉吧,兄弟們也要吃飯不是?”
水至清而無魚!
田見秀縱然是闖軍少有的儒將,不屑搶掠之事,但他手下的兵士也要食“人間煙火”。
這年頭,來當兵打仗不就是為了錢么?
當初大家在爭天下這個大目標下,闖軍將領都比較克制。但是現在北京城破,天下已定,很多人已經心里長草,是時候出來賺點錢了!
前幾天,剛攻克昌平時,劉宗敏就按奈不住,要李自成進京之后,讓兄弟們干一票大的。對此,李自成已經默許。
現在,自己再彈壓兵士,恐引起將士的不滿。他只能無奈地點點頭。
見主帥點頭,軍士們立即來勁了。不一會又將3個人,搜了一個底朝天。
在闖軍心中,這3個教士,帶著這些洋玩意,看著就很高檔。他們身上的錢財,肯定少不了。
至少一千兩應該是有的。
但讓他們驚訝的是,除了湯若望身上有百兩銀子外,孫和鼎兩兄弟身上,只有區區1百兩的銀票。
1百兩對一個人來說雖然不少,但是對于三千人就是杯水車薪!
之前,朱慈炤畫了一個大餅,闖軍各個群情激奮?,F在這餅沒了,眾人全部像霜打的一樣,將怒火都撒到三個人身上,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讓你窮,讓你不帶錢”!
打得湯若望嘴角冒血,心中已經讓主收了這些闖軍無數次。
事情鬧到這個份上,田見秀也很無奈。將士們心氣被吊得老高,現在卻得到不到百兩銀子,這股氣怎么泄呢?
以前通常的辦法是,將人殺了,給弟兄們消消氣!但是這會不會影響,張世澤等降將的態度呢?
他正在猶豫,這時闖軍傳令兵過來通報,闖王讓他趕緊去參加入城大典,心道“顧慮不了這么多了”,隨后對兵士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兵士會意,將湯若望等三人按倒在地,拿起砍刀,就要砍掉3人的腦袋。
湯若望此時已經驚慌失措,也忘了自己傳教士的身份,主、菩薩、佛祖一頓的禱告!
看湯若望滿嘴胡說,張世澤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心道:“這家伙可別一不小心,說出四皇子的名字”。
看來湯若望確實是慌了,只顧得找主、佛祖等始祖級別的神仙,忘了身邊還有一個皇子。
孫和鼎看了一眼朱慈炤,心有不甘,默默地閉上眼睛!
就在兵士手起刀落的一瞬間,只聽朱慈炤大聲說道:“等等,軍爺,我有辦法在他們身上找到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