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不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嗎？”伊合財推了推眼鏡，此刻他傾訴欲望十分高漲。

伊文眨了兩下眼，那意思是他想知道，他甚至還動了動鼻翼來表達自己的急切心情。他努力搜索記憶，卻發(fā)現(xiàn)只有那個光怪陸離如夢一般的一段兒存在，其中還夾雜著某些并不屬于他的小碎片。他心里自有無數(shù)疑問，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我到底是誰？

“很好！”伊合財顯然注意到了伊文的鼻翼顫動：“相信過不了多久，你就能下床走動了。”

……我覺得沒那么快吧……

伊合財伸出胖嘟嘟的雙手，身子前傾，鄭重其事道：“伊文，你之前是個腦癱。”

好吧，至少伊文確定自己的名字本來就是伊文了。不過腦癱？伊文的眉頭皺起來了，他現(xiàn)在滿臉都是問號。

“是的，兒子，你是個腦癱。不過這得分成兩碼說，腦癱時候的你，和現(xiàn)在的你，是兩個你。腦癱的你的靈魂已經(jīng)湮滅了，現(xiàn)在正在聽我說話的你，是我親手創(chuàng)造出來的新人格。之前的伊文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你是嶄新的伊文。”

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腦勺道：“只要兜里有5000天使，每個人——無論成人還是孩子都有機會得到這樣一塊身份識別牌。”他甚至將腦后的身份識別牌按壓并抽取出來，拿在手上向伊文展示，好讓伊文更加直觀地了解這個東西。

那是一塊扁平的黑色立方體，那種黑似乎來自幽冥地獄和深邃星空。接口處散發(fā)著拉出絲絲長線的幽幽藍光，給人的感覺是冷冰冰的。伊文下意識地向左后方向轉(zhuǎn)動眼珠，他隱隱察覺到了后腦勺傳來的疼痛感。

這說明他的身份識別牌剛嵌入腦子里不久。

……你有給人安裝這玩意兒的資質(zhì)嘛……

伊文對此表示高度懷疑。

“這東西堅硬無比，人類已知的任何手段都無法摧毀它。擁有身份識別牌意味著你擁有了公民身份，也意味著你擁有了覺醒的機會。”伊合財說完，便將黑色立方塊插回腦后插槽，這讓他渾身哆嗦著打了個冷顫。

他稍稍適應(yīng)了一下，然后繼續(xù)解釋道：“是我用心編寫了一段兒記憶，輸入進你腦后的身份識別牌中，成功塑造了一個新的意識、人格或者靈魂，你想把它喊作什么都行。它就是你，你就是他，你又是伊文，又不是伊文。”

……我他媽謝謝你啊……

伊文恍然大悟。怪不得“上輩子”的記憶那么光怪陸離那么扯，合著都是伊合財發(fā)揮想象力虛構(gòu)出來的。這混蛋家伙可真是沒少讓自己吃苦頭，還有，他編故事的能力真是弱爆了。

好吧，伊文承認他對伊合財有點偏見，其實他編的故事給人留下的印象還是蠻深刻的。

這么說來，伊文應(yīng)該算是個“擁有一具舊軀體的新生兒”，這樣描述貌似基本準確吧。雖然虛構(gòu)出來的記憶都是假的，但伊文的靈魂卻真真切切的誕生了，這種感覺真是不可思議。

還有，他心中那些超然的感悟也并非過眼云煙，而是切切實實地成為了他靈魂的組成部分。他多少有些理解伊合財為什么要編造一個那樣凄慘的身世給自己了。

他對如何更好地生而為人這件事已經(jīng)明白得非常徹底，他料想這奇妙的新的一生無論怎么度過應(yīng)該都不會太爛，起碼雙腿并沒有被截肢，他也沒有患上某種馬上就要置人于死地的癌癥。

他見過自己的新軀殼，真是年輕又好看。

他突然也意識到，之前他所吸收的房間內(nèi)的以太能量碎片和粉末，應(yīng)該有很大一部分屬于這具身體的前主人。他的腦海里有一些朦朧又零星的記憶碎片，混雜在那段不真實的經(jīng)歷中，那是原主人的記憶碎片。

看來不能定義為奪舍，應(yīng)該算不完美融合。

伊文覺得原主人的靈魂怪可憐的，那些記憶慢慢復(fù)蘇著——身而為腦癱，他可沒少挨欺負。

這種人生伊文過過一次，上輩子，他不是腦癱，也被人欺負得挺慘。想到這一層，伊文又覺得自己好像更可憐一些。

……算了……

……咱倆這么有緣分……

……就不跟你比慘了……

……叫你一聲好兄弟……

……大哥我一定替你活出個人樣兒來……

伊文悄悄對那已經(jīng)湮滅消散的靈魂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之前他是個腦癱，突然恢復(fù)了正常，應(yīng)該會造成不小的反差。伊文猜測伊合財就是想利用這種反差來實現(xiàn)斂財?shù)哪康模蟾诺乃悸繁闶亲屢廖漠?dāng)個某種托。

——大家快來看啊，我家腦癱兒子被我治好啦！

——我是用身份識別牌把他鼓搗好的！

——大家別嫌我賣的身份識別牌貴啊，雖然5000天使確實有點兒小貴，但物超所值！

伊文猜想伊合財每推銷出去一塊身份識別牌，起碼能拿到個10%左右的利潤。從寒酸的實驗室內(nèi)部構(gòu)造便看得出他之前的生意一定不怎么景氣，怪不得伊文醒來之后，他會說他有個計劃，還說他們要發(fā)大財了。

不過實話實說，伊文心中得到的那些感悟可不是過眼云煙，他帶著那些感悟來到了這個世界，對他來說，虛構(gòu)的記憶就是他真正的前世，他之所以是他，正是因為有那些痛苦的過往在，若他沒有那些經(jīng)歷，他也就不完整了。

他的全部性格和自我，都來自那些記憶，正是那莫須有的記憶成就了現(xiàn)在的他。

這是毫無負擔(dān)的嶄新人生，伊文可以不背不負，不悲不喜，不卑不亢地活著，這是他“上輩子”做夢都想要活成的樣子。這樣想著，伊文不由自主地彎起嘴角，笑了。

他笑起來時，臉頰兩邊各有一個淺淺的酒窩。

“哈哈！看來你對這結(jié)果很滿意嘛！兒砸！”伊合財注意到了伊文的笑容，瞬間變得驕傲極了。

……我嚴重懷疑我們的父子關(guān)系到底是不是真的……

伊文的猜測不無道理，首先，伊合財不可能生出這么帥的兒子，其次，他看上去只有30出頭，怎么可能有個15歲的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