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右手的傷口早就不痛了，倒是有些發(fā)癢，惹得他總想撓一撓。他將沾滿褐色血跡的布條拆開一看，那條蚯蚓一般長的傷疤竟然已經(jīng)結(jié)了棕黑色的血痂。他伸出一根手指將血痂摳掉，露出里面粉嫩細紅的新肉來。

這才過去多久時間？這自我恢復能力著實有點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啊……

伊文猜測這同他自身的虹吸能力不無關(guān)聯(lián)。因注意力集中的原因，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吸收以太能量的速度會加快，這些以太能量不但持續(xù)影響著他的精神，也影響著他的肉體。

他能感覺得到，那源源不絕增長的，不僅僅是精神力量，也有肉體力量。

他今天同小混混們打架，揮舞拳頭的時候很有力量，盡管沒有進行過專業(yè)的訓練，但他似乎沒費什么勁兒便領(lǐng)悟了拳腳發(fā)力的訣竅。不僅如此，如今手上傷口的快速愈合也證明了，他吸收的能量會全面加強自身的身體和精神力量。

他覺得自己真的得多閱讀，多向別人請教了。

他必須盡快搞清楚他這份能力是怎么回事，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去運用它。摳掉手掌外側(cè)的血痂，他繼續(xù)看起書來。

……

……

越來越多的幸存者決定不再茍延殘喘，重見光明成了所有人的期盼。

兩大光明神，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太陽和月亮，成了亡者祭壇和覺醒者祭壇的象征。太陽象征著亡者復興不滅，由祭壇祭祀侍奉；而月亮象征著幸存者頓悟覺醒，由祭壇使徒侍奉。

漸漸的，那些幸存下來的各領(lǐng)域科技人才開始接受祭壇，接受滅亡主義，接受靈魂復蘇假說。擁有豐富知識和智慧頭腦的人們，在幸存者當中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正因為這些精英的認同，人類幸存者得以大規(guī)模接受滅亡主義哲學。

科技與宗教相互交換理念，互相融合彼此的觀念，并展開覺醒實驗。接受滅亡主義哲學洗禮的幸存者們，自愿成為實驗體。最初的覺醒實驗，充滿了重重危險，志愿者像是祭品，被供奉給了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

當全體人類陷入滅絕窘境時，個體人類當中不缺乏敗類，也從不缺乏勇者。無數(shù)英勇的，擁有滅亡主義信仰的幸存者挺身而出，他們就像是一群于關(guān)鍵時刻挺身而出的半神。

守護與奉獻，令他們對死亡與犧牲，甘之若飴。

很多擁有強力意志的靈魂在行將消散的那一刻，似乎感知到了亡者魂靈的真實存在，他們紛紛向天空伸出雙手高聲呼叫：“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與我同在！與我同在！”

他們吼的不是日月，而是自身。

在亡者信仰中，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將化身為更加強大的人，自人類幸存者中誕生。信仰者不認為祂們是高高在上的神。他們是無限接近完美的人類。

最完美的那兩個人，便是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

沒人見過真正的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站在人類滅亡邊緣，寧死不屈著決定奮起反抗的那些英靈們，卻堅信祂們真實存在。他們相信終有一日，自人類幸存者之中會產(chǎn)生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

除了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之外，于人類幸存者中，還會誕生許多亡者。

這些亡者是不完美的人神，他們以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為藍本，不停地完善著自我，直至亡者中產(chǎn)生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祂們是最終的不死不滅的亡者，祂們將和其他亡者們一起，將帶領(lǐng)全人類走向復興。

然后，第一批覺醒者，真的誕生了。

……

……

看到這里，伊文將書反扣在床上，他的心潮因剛剛讀到的內(nèi)容而久久不能平靜。他想象著那段充滿苦難的歲月，體感著人類的不屈意志，那是一股緩緩的力量。人類將自己深深埋進地底深處，卻倔強地仰著頭向上看。

他們并沒有寄希望于信仰哪路神明，他們相信人類自己就是自己的神明。

伊文稍微有些明白靈魂復蘇假說是什么意思了。他睜開雙眼后，不由自主地開口小聲念起了那首詩——《無人見過阿波羅》。心中所感呼之欲出是那么明顯。

“無人見過阿波羅，人人都是阿波羅。

祂不在天空中，也不在土壤里，

祂既不在人間，也不在深淵。

祂引導人類走向滅亡之路，

祂帶領(lǐng)子民涉過骯臟污河。

抵達彼岸，獲得新生時，

阿波羅便是我，我便是阿波羅。”

他不由自主地想將這首詩念出來，念給那些已經(jīng)故去的人類英靈們聽，他想告訴他們，他理解了他們的信仰和期盼，但他無法確定，那些英靈能否聽到自己的心聲。

空氣中漂浮著他們靈魂的碎片和粉塵，而他們卻早已消散在歷史的風塵之中。

閱讀《信仰之光》這本書，讓伊文感覺自己像是亡者信仰演變和形成的親歷者與見證者。

心生感慨之余，他又充滿了疑惑。滅亡主義哲學和滅亡詩歌，描述的是根本不存在的事物，卻無意中推動了人類幸存者的靈魂覺醒，成為了動力之源。這是巧合？還是天選？

不過細細想來，人類歷史上，哪個哲學家同時不是預言家？

他們向過去發(fā)問，向現(xiàn)在發(fā)問，向未來發(fā)問。他們給出假設，做出答案，他們本就是做預言的人。

……我會成為亡者嗎……

……我會成為人類之子嗎……

……也許這就是覺醒的意義吧……

帶著感慨和疑問，伊文將《信仰之光》重新端在手中，繼續(xù)閱讀了起來。

……

……

個體人類幸存者當中，開始不停地產(chǎn)生強大又嶄新的靈魂，這些靈魂猶如一盞盞明燈，帶著不可磨滅的強力信念，為全體人類幸存者照亮了前路。在極度危難的時刻，為了種族延續(xù)，為了繼續(xù)存在下去，人類幸存者這個族群本身……開始發(fā)生不可思議的進化。

人類幸存者全體，終于開始大規(guī)模思考他們從何而來，為何存在，又將要何去何從的終極疑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