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班級的訓練位置,六子都還八卦想問張九齡的話,結果張九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雙冷冷的眼眸和他一對視,那冰冷刺激的感覺。
就像是在臘月,被人一頭按進寒冬的湖水當中,湖面還有冰碴子那種,刺骨生寒。
六子當即噤聲,全身繃緊,立正姿勢站好,嚴肅敬了個禮。
“老大,我回班上去了。”
說完,腳底抹油趕緊溜了。
媽耶,他總算是知道那群孩子為啥叫老大冷面閻王了。
我的天,以前在部隊的時候,他也沒有這么冷啊。頂多算是一杯冰水,現在可好,直接進化成超級大冰潭了。
那群孩子,真是受苦了。
回到班級的訓練位置,學生們大多都分散開了,沒幾個人在原地待著。
張九齡四處看了看,在一處角落的草坪,看見了那個小姑娘的身影,縮成一團,抱膝坐在地上,周圍有幾個同學在聊天,熱熱鬧鬧地。
就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安安靜靜。像是有一層無形的防護罩把她蓋住了,自動隔絕出了一個小圈子。
他微微蹙眉,抬腳走了過去。
黎嬌還在專心致志的拔草,小腦袋磕在膝蓋上,嘟嘟囔囔地。
“軍訓一點都不好。”
“不過,教官很好,很帥嘻嘻。”
“唉~”
“要是軍訓重來一次,我肯定爭取不出這么多錯。”
“教官現在,肯定很討厭我……”
“………”
張九齡走過來,在黎嬌背后停下腳,她還沒發覺,稍微靠近一點,只聽到小姑娘嘴里碎碎念著什么話,聲音很小,聽不清。
不過,她手里的拔草動作,可是從來沒有停歇過。
身旁,已經堆了一小堆的塑料青草。
張九齡沒接觸過小姑娘,也不知道黎嬌現在是怎么了。不過,看見她額頭細細密密的汗珠。
他蹙了蹙眉,微斂了斂清亮的長眸,沉默了幾秒。
然后,往前一步,離人更近了一點。
下午四五點的太陽,剛好是在他們后面的位置,張九齡站在人背后,稍微靠近一點,他高挑挺拔的身子,就把黎嬌整個人都遮住了。
太陽光照射,他的影子投在黎嬌面前的草地上。
“恩?”
正在拔草的黎嬌突然感覺眼前黑了些,微微抬頭,面前有個黑色的影子,哦,原來是有個人站在她背后了。
有人擋住了炙熱的太陽,瞬間感覺涼快了些。
唉,希望他能多站一會兒。
拔草的動作停了一瞬,黎嬌繼續低下頭,糾結地扯著塑料小青草,勤勤懇懇,跟個辛勞的小農民一樣。
目睹完小姑娘的動作,張九齡挑了挑眉,他幫她擋太陽,她就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也不回頭看看是誰?
也是,這小姑娘上次還光明正大把他當遮陽傘呢。
又過了幾分鐘,吭哧吭哧拔草的黎嬌停下來,見面前的影子沒動,背后的人還沒走。
感嘆了一句,“好心人一生平安。”
聞言,張九齡嘴角勾起,輕哼一聲,倒還是個懂得感恩的。
偌大的軍訓場,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人們走走停停,就好像是這個喧嚷紛擾的世界,所有人各自忙碌于自己的事情,萬千闌珊燈火中,庸庸碌碌,一生追趕,忙不停歇。
在一處小角落里,黎嬌和張九齡像是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面。時間好像在他們那里凝滯了,緩緩徐徐,悠悠哉哉。
女孩兒蹲坐在地上,專注于自己的小世界。背后,那個身材修長,高大挺拔的男人默默站立,為她遮了一片蔭蔽。
在其余人喧喧嚷嚷的時候,金黃色的陽光灑下,吹了一陣微風徐徐,美好而愜意。男人微微垂下眼睫,靜靜關注著女孩兒的動作。
熙攘世界,在他們那里,仿佛卻只有兩人。
“我去,這是什么神仙畫面!”
本來是想來觀看新生軍訓慘狀的一個女生,坐在大樹下,吃著雪糕,正準備朝別人顯擺一下。
結果,一抬頭,她看見了什么!
“我的米開朗基羅畢加索達芬奇梵高莫奈啊。”
“畫面太美好了吧。”
“不行,我要把它畫下來!”
女生把雪糕一口塞進嘴里,開始拿畫報畫紙,作為一名美術生,第一時間就是要想要把美好的事物記下來。
正好,她剛從畫室出來,身上還帶著畫報畫紙。
“唔唔唔……”
涼涼的雪糕塞在嘴里,整個口腔都冰麻木了。女生顧不得這么多,拿起鉛筆就開始畫。
對著不遠處的兩人,線條唰唰唰地飛快勾勒。
“唔唔唔——”
這畫面太tm美好了吧。
之后,女生還把這事放到貼吧上說了來著。
“軍訓神仙畫面!!!”
“我看見一個教官幫女生擋太陽,女生坐在地上,那個教官就一直站在她背后,全程幫她擋著太陽!”
“我的媽,當時畫面那個美好啊,我還畫下來了。”
后面,還配上了那張速寫畫。
下面一群人評論。
“我去,絕世神仙畫面啊。”
“教官給女生擋太陽,我突然磕到了。”
“我覺得還挺甜。”
“要不要命啊,軍個訓還撒狗糧,我舉報了。”
“wocwoc,那女生該不是教官女朋友吧?”
“應該不是吧,不是說教官和學生不能談戀愛嗎?”
“樓上你活在哪個世紀,只是說怕學生對教官是一時崇拜心理,戀愛會不長久。可沒有哪條規定說教官學生不能談戀愛啊。”
“我不管那么多,這一對cp我可以磕!”
“誒,有沒有人知道這是哪個班的教官啊?”
“對啊,有沒有照片啊?”
“樓主拍照片了嗎?”
“……我,我就記著畫畫了,我忘了。”
“真是,上次那個抱人上救護車的教官還沒找到,又來一個。”
“就是,老子軍訓的時候怎么沒有這種神仙教官。”
“…………”
“咻——”
軍訓場上,響起了一道亮透沖天的口哨聲。
所有人,第一時間起身,面對哨聲方向,立定站好。
原本的嘈雜聲霎時安靜了下來,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
高臺上,總教官舉著大喇叭吼道。
“各班,繼續訓練!”
口令下完,所有人又急吼吼地往各自的班級跑,幾千人同時一動,朝著各自不同的方向,奔跑,交錯,碰撞。
大型的慌張場面,分外壯觀。
“稍息,立正!”
張九齡掃視一眼,整個班級整整齊齊,站姿標準。
軍訓一番下來,效果已經很顯著了。
他看著眾人,開口,嗓音清冽,依舊讓人覺得冷冷,聽不出什么情緒。
“剩下的時間,我們不訓練了。”
恩?
不訓練了?那干什么?
整個班級都是大寫的問號,卻沒人敢小聲議論。在張九齡的訓練下,他們已經變得紀律嚴明,不會討論,也不敢討論。
張九齡繼續道:“接下來,我們玩一個游戲。”
玩游戲?
他們沒聽錯吧,教官居然讓他們玩游戲?
太陽不從東邊出來了?天上掉錢了?母豬也會上樹了?
我的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耳朵。
其實,之前黎嬌因為過度疲累昏倒,張九齡自己也有反思過。
這群學生們,確實和他們很不一樣。
他們的身體素質參差不齊,大部分都很缺少鍛煉。猛然讓他們進行高強度的訓練,肯定是會吃不消。
是他沒有考慮全面,對于學生們過于嚴格。
或許,偶爾也要讓他們放松一下。
游戲很簡單,在部隊里也是經常玩的一款信任游戲。
一個人雙手交叉抱肩,其余幾人手搭手,站在他背后。在人倒下去的時候,要穩穩把人接住。
游戲沒有技術含量,但卻考驗了一群人對彼此的信任度。在戰場上,把后背交給隊友,這是一種最高的信任感。
“開始吧。”
張九齡說完話,整個1班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什么情況,真的玩游戲啊?
教官怎么了,被換魂了?別不會又是什么新奇的訓練方式吧?
不怪他們,這些天張九齡給他們的感覺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冷面教官,除了訓練還是訓練,而且還賊狠。
這下居然讓他們玩游戲?
你敢嗎?我反正不敢。
“教官怎么了這是,怎么突然玩游戲啊?”
人群中,幾個人小聲的嘀咕著。
“不知道啊,你們誰刺激他了?”
“沒有啊。”
“那真是怪了,未必我們教官,太陽花了?”
“什么太陽花?”
“笨哪,想開了唄。”
“…………”
黎嬌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著前面的張九齡,他依舊是那副冷峻的樣子,渾身上下,冷而嚴肅的氣質,幾乎都快凝成實質了。
這模樣,倒不像是要讓他們玩游戲。
倒是要看著他們上斷頭臺了。
一群人擠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就是沒有人敢邁出第一步。
張九齡也沒想到,怎么讓他們玩游戲,他們還不肯呢?
“不玩,就繼續訓練吧。”
“!!!!!!”
訓練?!!!!
“別別別,教官我們玩,我們玩。”
人群中,一個胖胖的男生飛快接嘴道,就是之前那個叫黃源的。
開玩笑,管他是不是坑呢。玩了再說,不然又得繼續接著地獄軍訓。
“來來來,大家各自分組啊,玩起來玩起來。”
黃源站出來,積極地組織著大家活動,背著張九齡,不停朝人使眼色。
快玩啊,不然就要軍訓啦。
“是啊,大家各自分下組,我們來玩游戲啊。”
張月作為班長,這個時候也站出來幫著組織。
大家也都反應過來,走來走去,找尋自己的同伴一組。比起軍訓,他們覺得這個游戲簡直太美好了。
“來來來,大家站好了啊。”
“后面的人要把人接住了啊。”
張月站在最前面,指揮著大家。
整個1班,40個人,分成了幾個小組,各自站好。要倒下的人緊張萬分,要接人的迫不及待。
“兒子,你可一定要接住爸爸啊。”
“滾滾滾,摔不死你。”
“璐璐,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接住你。”
“倩倩,我不會摔吧。”
“…………”
張九齡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
張月主持道:“好,倒!”
“媽耶媽耶,我還活著嗎?”
“啊啊啊啊,我不敢倒啊。”
“胖子,我的天,你該減肥了,好重。”
“誒,人呢?”
“狗子,快點倒啊。”
“璐璐別怕,你倒吧,我們一定能接住你的。”
“…………”
別看這是一個簡單的信任游戲,卻有好多人都不敢把后背交給別人,放心的倒下去。
雖然軍訓了這么久,大家其實都還不是特別熟,做這個游戲也是對他們的一種考驗。也是一種增進感情的方法。
現在,除少數一兩個同學倒了之外,有的閉著眼睛久久不敢,還有的,要不是倒下去太害怕,自己摔倒了,要不就是太緊張倒錯了方向……
一時間,狀況百出,歡笑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