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躺在救護車擔架床上，被呼吸機罩住的面孔，梁明輝還以為自己只是因為“修仙”失敗，睡了一覺剛起來。
“現在都二十四世紀了，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還沒死透，有啥話你就說吧。”
他轉頭對著站在一旁，正笑瞇瞇的看著他的一位穿著白大褂的老頭說道。
“現代網絡越來越發達，我也挺喜歡看一些網絡小說來打發時間。”
老頭嘴巴紋絲不動，但說出來話梁明輝倒一字不漏的聽到了，他正想說別廢話了，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只見老頭對他搖了搖頭，倒對著隨行的醫護人員開口了。
“準備除顫器，開始進行電擊搶救。”
隨后才又看著梁明輝說道：“你現在還沒死的原因很簡單，沒到死的時候。”
“如果不是被你吊著一口氣在這，我現在應該已經死了吧？”
作為一個生活在信息時代空前發達的人，梁明輝很清楚自己遇到了小說中才會有的事，而且就目前的情況看來自己八成是死不了了，索性放寬了心態，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身體上。
“對，是這樣，我之所以還沒讓你活過來，是因為這次的事故是你自己選擇的，是你自己找死，如果不是你有意救人，那這一次就是你一命嗚呼了。”
老頭邊說邊讓開了身子，梁明輝看向另一幅擔架上的女孩不禁嘆息一聲。
“我到底是沒救來？”
老頭點了點頭，又示意幾人對另一個擔架上的人進行同樣的治療。
“在那個角度上，不論有沒有人推不推那下，她都是必死，區別在于沒想到你也過來白給了，放在過去你現在的情況就叫做冤魂。”
“什么叫白給，我也是想救人的。”
“我知道你想救人，所以你現在還能在這跟我說話，我現在問你，你想不想活？”
“那我肯定想……”
“你騙的了別人騙不了自己，那輛車你看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你當時可是很清楚就算去救，你自己也必然會被撞，為什么你要這么選？”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老頭打斷了，聽到這話后不假思索道：“救人還要理由？”
“你真的是救人？”
說道這，老頭意味深長的看著梁明輝，隨后緩緩說道：“不是求死？”
梁明輝聞言眼皮一跳，立刻嘻嘻哈哈答道：“唉，不就是連輸一晚上沒脫離病友段位，哪至于要死要活的。”
“是嗎？”
“是的。”
老頭忽然也大笑起來：“我跟你開玩笑的，這么正經干啥，說回正事吧。”
他指著另一張擔架前的心電圖示意讓梁明輝自己來看。
“不同于你，她現在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靈魂也是被我暫時封印在了體內，她的情況就屬于陽壽已盡，日子就到這了，那輛車撞過去的時候她正好在看書，所以說過馬路的時候千萬記得看紅綠燈。”
“現在不討論你要死要活的問題，她你還救不救？”
“那我肯定救啊。”
“那好，那你就先活了。”
老頭話說完，親自下場把電壓加到最大，梁明輝僵硬的尸體差點蹦了起來。
梁明輝在一旁看的心驚肉跳，好像電壓真的打在了自己身上。
“什么叫我先活？我要活了，她才能活嗎？”
“肯定啊，你倆死都一塊死的，你都活了，她才能跟著活。”
“那我要是死呢？”
老頭回頭看了他一眼，又重重的電了一下。
“這么說吧，你是來救她的，她要是能活過來，你也能活，你要是死了，她受傷比你重，她就更不可能活。”
話畢，梁明輝身上的電極線都快拉不住他了。
“哎哎哎，你這么玩，我就是活過來了，這身體怕也要不得了吧？”
“沒事，你現在和她一樣，身體都是已經死亡的狀態，再電多少下都不要緊。”
老頭一陣運動過后，一直是條直線的心電圖還真有起伏了。
梁明輝見狀疑惑起來：“我魂還在這，怎么人就能活過來了？”
“我就施了點障眼法，讓你活過來哪有這么簡單。”
其他醫護人員看到有了反應的心電圖大松一口氣，甚至幾個小護士忍不住喜極而泣，這讓在一邊旁觀的梁明輝不覺大為感動。
老頭假裝也高興起來，看了一會兒后立即轉移到另一張擔架旁。
“現在我們可以來聊聊代價的事了。”
“我就知道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要不是看著你小子見義勇為的份上，算是個好人，這事也輪不到你頭上來。”
其實另一張擔架那邊也做著同樣的事，不過沒這老頭裝神弄鬼，那邊自然不會有任何反應，只見他就在旁邊站了一下，假裝指導了一會兒，那邊電腦上的心電圖也開始滴答滴答的跳了起來。
“其實也不算啥代價，就是取代我的工作，成為新一任的……死神。”
老頭沉吟了一會兒說道。
“死神？”
梁明輝聞言笑了起來，這名字聽起來就覺得中二不淺。
“也可以叫牛頭馬面，你甚至可以叫地獄使者，你怎么喜歡怎么來都行，我就是覺得死神好聽一點。”
“行吧，說下工作內容是什么？”
梁明輝想了一圈亂七八糟的外號，確實還是死神好點。
“很簡單，就是維持‘死亡’的秩序。”
“‘死亡’的秩序？”
“將大部分情況下正常的死亡的人，像是這個橫遭車禍的女孩，或是其他的生老病死的人的靈魂引導至‘里世’就是你的工作，也不算是引導，靈魂會自己去，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你去做個看護而已。”
“‘里世’是什么？”
“從每一個城市最大的那個門進入，那里是靈魂生活的世界，樣子呢就和你我現在所處的‘現世’差不多，不同的是每個進入里世的靈魂等于重新投胎了，現世的一切都會忘掉，那個門就和過去的奈何橋一樣。”
“怎么跟我聽的版本不對？那地府到哪去了？”
梁明輝略感詫異，不是說重新投胎是要從地府走的嗎？
“我哪知道地府去哪了，我活了幾千年也沒見過地府，時代在進步，不要搞封建迷信那套。”
梁明輝翻了個白眼，這老頭意思是死神不能算在迷信里了。
“那也不對啊，大部分正常死亡的人？世界這么大，大部分正常死亡的人海了去了，不累死我？”
“所以我不是說了只是看護一下而已，太多了的話就沒必要去，一般沒啥意外。而且你只負責你這個市的，你這個區域的，懂了吧？具體就是你現在在這個區的，哪怕縣一級單位，其他鎮或者其他區的，那有其他人管，用不著你來操心。”
“噢，原來死神還不止一個。”
“那肯定啊，一個人干，渾身都是肝也真干成‘死神’了。”
老頭邊說邊指揮著其他醫護人員進行相關治療，可以看出來躺著的兩人電腦上顯示都已經步過危險期了。
“那不正常死亡的人怎么算？”
“其實說白了，沒有什么不正常死亡的人，你原本也是正常死亡的一環，只不過被我干涉了所以才不正常，你也可以理解成某一部分正常死亡的人被其他原因干涉了，導致這些人的靈魂出現了什么意外，而這個時候則需要你去解決那個意外，讓這些靈魂進入里世，這個才是比較重要的工作。”
“不會是要我去打鬼吧？”
“你看你那慫樣，再說一次不要搞封建迷信那套，這世界上沒有鬼。”
老頭一眼看穿梁明輝的想法，一臉鄙夷的說道。
“凡是脫離了身體的靈魂都是虛弱的，就像是人身體沒了魂也會遲鈍起來，身體與靈魂是一體的，一個強大的靈魂依附在健壯的身體和堅韌的精神之中，這其中缺一不可。如果只是純粹的魂聚集起來根本沒什么可怕的，死神專治這種東西，實在不行你到時候怕的話，可以一路開著‘圣光’過去，見面秒掉就行了。”
“你還知道圣光？”
“小子，我老圣騎了。”
“當然了這種情況少之又少，總之工作還算輕松，但要千萬記得一點你不能主動干涉任何人的生死問題，不論那個人是誰，那代價目前你還承受不起。”
“那你怎么干涉我了？”
老頭聞言當即苦笑了一下：“等會你就知道我要付出的代價是什么了。”
說到這，救護車停下了，梁明輝望向外面，正是市里最大的醫院門口。
“還有一點，你身為死神的能力只在你所管轄的區域內有效，如果你到了其他區域，你也不過是個能看到靈魂的普通人而已。”
老頭假裝火急火燎的下了車，帶著隨行人員一路向醫院里面狂奔而去，梁明輝剛想跟過去卻被他示意原地等待。
沒一會兒后，老頭從醫院飄了出來，梁明輝看了一眼周圍人群，沒有人發現異樣，看來老頭現在是和他自己一樣處于靈體狀態了。
“出了點差子，我魂力不夠了。”
“什么意思？活不過來了？”
梁明輝一聽這哪行，當下就急了起來。
“我不要緊，那個女孩你起碼得救回來。”
“不是，救是能救回來，如果只是救一副身體的話完全夠了，兩個就難了。”
“你這死神干啥吃的？救人還分人數？不行就先救她，我有心理準備。”
“救人本身就是特別耗費魂力的一件事，我可以把你們兩個做成靈魂封印在身體里的狀態，但身體還是死的，后續需要身體慢慢恢復，等到哪天身體完全復原，與靈魂契合了，就是完全活過來的時候了，不過得每天一直輸送魂力維持封印，這就比較難辦了。”
“難辦？你不是死神嗎，一直輸就是了。”
“我現在不是了。”
梁明輝聞言瞪大了眼睛。
“什么流程都沒有，現在我是死神了？”
“本來就沒什么流程，我在車上的時候就已經把死神印記給你了。”
梁明輝回想了一下，又看向他。
“你做電擊治療的時候？”
老頭點了點頭：“看看你的胸口。”
梁明輝扯開衣領，赫然發現自己的胸口處多了一面水滴樣式的白色紋身，還在不斷蕩漾出細小的波紋。
“在她完全活過來之前，這工作就得由你來做了。”
“我還沒同意當死神，你這是強行抓我當壯丁啊。”
“你會同意的，就算你不想救自己，也得救那個女孩，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梁明輝聞言回頭看向醫院里面，神色黯然。
“年輕人，日子還長著，一時的失意沒必要想不開，希望這工作能解開你的心結。”
“死神的壽命近乎無限，你有的是時間開導自己，但也不要靠時間麻木自己，無限的壽命也不是好事，我家世代行醫，在當死神之前我便是醫生，那時候我還可以救死扶傷，但在那之后太多的生死我無能為力，所以在你厭倦之后，也可以像我一樣救人再去死。”
聽到這，梁明輝已經了然代價是什么，他回頭問道：“那你這種行為和我有什么區別？”
“凡是人都是自私的，死神也是人，為靈魂引導的工作不能沒人做，靈魂是構成這個宇宙的一半。我看中了你所以選擇了你，如果你想放棄的話，也可以另選一人，但我先提醒你，死神的死是真正意義上的死。”
他猛然發現，老頭飄在空中剛剛還宛若實體的身體不知何時已變得透明，并且還在慢慢散去中。
“人死后魂會去里世重生，而里世的魂死后，靈魂會回歸宇宙的懷抱，成為宇宙的某一部分，等待下一次輪回的到來。而死神的靈魂不會，死神的靈魂會立刻魂飛魄散，化為永遠的虛無。”
“那我寧愿你不救我，救那個女孩就行。”
梁明輝低語道。
“別說這種話了，所有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我在‘太元門’的房子就給你了，也方便你以后的工作。”
“我這一生活的太久了，如果死神也有來世，起碼讓我別再當個醫生了。”
沒有像是電影或者游戲里的環節，會拖很久，不過短短兩三句話，老頭像是世界上沒有過他一樣，不留痕跡的消失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梁明輝呆站了一會兒，又飛上高空四處望去也再找不到他任何蹤影，正想著去醫院里面看看的時候，忽然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瞬間將他拉進了醫院里面。
一道白光閃過，梁明輝不自覺瞇起了雙眼。
“他醒了他醒了。”
有人在一旁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