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雷換上工作服后，習慣性的掃視著物件存放的地方，
以便檢視拿去清洗的東西有沒有及時被更替上。
雖然已近年關，可也免不了在這個時候會有人被送進來入殮，世事難料嘛，總得每時每刻都做好準備。
這里人手不多，設備較為簡陋，可也算是分工明確，制度規范的殯儀館。
鞠有才默默的飄蕩在李雷身后，一直這么跟著。
李雷突然停下腳步，并勸解道：“我建議你別總是在我面前蹦噠，這樣對我們雙方都無益，我怕你都堅持不了49天。”
“這么恐怖的嗎？”
李雷一下子回頭，用左眼瞪了一下鞠有才。
這一瞪，鞠有才頓時感覺自己的能量似乎真的有被李雷的左眼吸走。
“這不是心理作用吧？”鞠有才瑟瑟道。
“你還有心？你都沒體感了。”（李雷）
“額……說的也是。那昨晚為什么……”（鞠有才）
“因為你昨晚是第一天遇到我，晚上你的能量已經被我吸了大半了。”（李雷）
“好吧，那我匿了，我還是比較留戀這花花世界的。”說罷，鞠有才嗖的一下消失在墻角。
李雷將桌上稍微擺的有些偏差的剪刀挪正。
不一會，鞠有才又從冷凍柜伸出半個腦袋來，問道：“怎么樣，對書有思路了嘛？”
“哪來的思路，先拿到你手機再說吧。”
“對啊，手機的事。”提到這事，鞠有才又從冷凍柜里鉆了出來，他面對墻站著，“我不看你的眼睛應該就會好一些吧？”
“也許吧，不太清楚。”（李雷）
“手機稍后應該會被送來，或者讓我去取，不過再過1小時你就要被火化工推去爐子那了。”（李雷）
“哈？！真是猝不及防，那么快嘛？”鞠有才驚訝的轉身，他的黑洞洞一對上李雷的雙目，又心急慌忙的回過頭去。
“要不然呢，留著過年嗎？一般這種事都是在年關前搞定比較符合習俗。”（李雷）
“那兩個鄰居咋不先送，唯獨先送我上路？”（鞠有才）
“拜托，別搞的跟上刑場一樣。人那是有家屬的，只不過目前沒到日子，可能明后天就排上了。”
“你這本來就是政府貼錢給你整的后事，就感恩戴德吧，別嫌東嫌西的了。總比曝尸荒野，任由鳥獸啄食好。”
說罷，李雷打開電腦，查了一下安排，果然鞠有才的火化被安排在了上午十點。
“咚咚——”輕輕的敲門聲。
李雷起身開門，門口站著的是宋嫂，殯儀館的雜物工，這會子她正雙手捧著一身鮮艷布料的衣服。
宋嫂也是個神人，自李雷到這里來上班開始，就從未見過她笑，花白的頭發松散的束在腦后，額頭散落幾縷碎發，沉重的眼皮壓著半個眼珠，這氣場總有點羅蘭（香港著名女演員）的感覺。
她森冷的說道：“李雷，你要的壽衣。”
“宋嫂，非常感謝，不過我還是要糾正你一下，是我客人要的壽衣，不是我……”每次李雷都要跟宋嫂強調一遍，而宋嫂下一回卻還是按照她的固定說辭來說。
李雷透開宋嫂送來的壽衣：“欸？不對吧，這好像是女式的，我要的是男士的長衫。”
“嗯嗯，裙子怎么行，我可是鋼鐵直男。”鞠有才附和道，話一出口鞠有才后悔不已，趕緊捂住嘴。
然而，他的擔心似乎是多余的，宋嫂并不能聽見鞠有才說的話。
“哦，可能石主任搞錯了。”宋嫂依然面無表情，默默的從李雷手里接過那身搞錯的壽衣。
“這事關石主任什么事？不是按照申請派發嗎？”李雷納悶道，石任發從未管過這檔子事，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哦，物料室的系統壞了，石主任從他電腦上看到說是拿一套女士的給你送來。”
李雷輕叱一聲，腹誹著：“敢情這石任發想要搞事情啊。難道那地中海腦袋中臆想著，自己會蠢到給尸體張冠李戴成女的，然后給家屬們指著鼻子辱罵嗎？也不瞧瞧這鞠有才壓根也沒有親屬來觀禮。”
隨即，他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說道：“有勞宋嫂再送一次了，不好意思，可能石主任老眼昏花看錯了。”
宋嫂離開后，李雷掩上房門，
馬不停蹄的從墻邊推了張移動床，走至冷凍柜鞠有才的抽屜前。
他拉開抽屜，又按照那套程序，把鞠有才的軀體轉移到了操作床上。
“兄弟，你這是又要做啥？”鞠有才吸附在屋頂上，離的李雷遠遠的，他緊張的問道。
“給你整頓遺容，按你的說法，好送你上路。”
李雷“嘩啦——”一下扯開包裹著的塑膠袋。
雖然經過了昨日的清洗，和一夜的冷凍，可還是免不了有一股味兒，不過是比剛來時好許多。
李雷像昨日一樣焚香三支，插入罐頭里，才開始操作。
他查看了一下整個軀體，由于腐敗的比較嚴重，鞠有才的腹部高高鼓起，跟懷胎六個月似的，似乎很難塞進壽衣里。
臉部更是慘不忍睹，根本無法入目，如此這般的話恐怕能修多少是多少了。
李雷戴上護目鏡，口罩，穿上防水圍裙，戴妥手套，去工具桌取了一把手術刀，小孔擴張器，及一根塑膠管。
李雷掃了一眼桌上，又放下左手拿著的塑膠管，打開抽屜，從里面的盒子里取了一個鼻夾給自己戴上，這才又重新拿起塑膠管，回到操作床邊。
“欸欸欸！你干嘛？給我開膛破肚干嘛？”鞠有才驚的差點沒吸住屋頂，蕩了一半身體下來。
“給你排氣。”
李雷手起刀落，劃開一點，插入擴張器的同時，將塑膠管插入擴張器里，動作干凈利落，一氣呵成。
噗——
一股明顯的臭味從管道里噴涌而出，甚至伴隨著氣體流出了一點液體在操作床的溝槽里。
即便夾著鼻夾，李雷依然能聞到，他的胃部一陣翻騰，終究還是沒忍住的干嘔了一下。
隨著氣體的排出，鞠有才的腹部漸漸的癟了下去。
當氣體基本排完，李雷又瞧了瞧，似乎這回腹部又太癟了，畢竟里面的五臟六腑都已經跟混湯一樣，稀巴爛了。
“兄弟啊，你怎么把我個富貴肚給整成了難民肚了，丑斃了啊。”鞠有才索性蕩在那，一晃一晃的，他雙手抱胸，不甚滿意的抱怨道。
“你要撐起腹部也行，但得花錢，你覺得王警官會給你這孤魂野鬼報銷鋼化纖維的費用嗎？”
鞠有才一聲嘆息道：“哎，只怪我沒在有限的人生里多賺點錢，一窮二白的，連個喪禮都沒法給自己好好籌辦。我太難了。”
李雷搖了搖頭，他拔出擴張器，取來一根黑線，一根縫針，用外科手術的方法，仔仔細細的把那個小傷口縫了一遍。
“我幫你把傷口縫好看點，總行了吧。”李雷抬頭往上說了一句。
鞠有才一拱手道：“謝了兄弟，如果有來世，我定做牛做馬以身相報。”
“大可不必。你這臉我只能盡力而為了。”
李雷仍未取下鼻夾。
他皺著眉頭，一臉凝重的捧著鞠有才的“豬頭”，一會抬起，一會放下，一會轉向左，一會轉向右。
這臉已經爛的眼珠子都要從眼眶中滾下來了，就差一根筋這么吊著，在眼眶里滾來滾去。
為了盡量保證完整性，他這操作起來可不比一臺小型手術來的輕松。
李雷把操作床下的夾合器翻了上來，旋開螺帽，將它移動至鞠有才的頭部，
將兩個夾板固定住頭部，
并取來一個刮板，從上至下一點一點的輕輕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