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云軒將手湊到嘴邊哈氣，抱怨的跺了跺腳，“嘶，凍死了，這鬼天氣。”
旁邊的侍從遞過來一杯熱茶，“公子喝點熱水會暖點，這外面的路實在是不好走，走到下一個驛站也不知道要走多久，就將就著在這小店歇幾天吧。”
“阿潼，這雪也沒有那么大了，咱們明日就走。”葉云軒說道。
阿潼無奈的嘆氣，自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只要寧王說了什么，他就一根筋的非要不顧一切的去做。
唉，這外面的積雪這么厚，路實在是不好走，若是被困在雪地里那可真是太危險了。可是別看他說話沒什么威嚴，脾氣好的跟個寶寶似的，可是他決定的事，誰都勸不回來。
翌日清晨，兩人便動身前往南城。
南城，聽名字便知道在南方，南方物產比北方豐富，而且南方經濟發展相對來說好些，所以南方的富人也多。
南城便是曄國南方的重要經濟、交通樞紐，云軒這次來是想暗中查探一下南方各地的糧倉、銀庫等庫存。
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盤點過了，將庫存情況寫成奏折連同稅收等一并遞了上去。又快到臘月了，大家都要準備著過年，這個時候來偷偷的查探也不會打草驚蛇。
不過他必須在過年前回去，過年的宮宴他肯定不能消失不見的，可是這么大的雪，路不好走，時間真的不一定夠，所以他才會急著趕路。
十天后，他們到了南城。
南方的街市真是比北方豐富許多，有許多對他們來說很新奇的玩意兒。兩人邊走邊興味盎然的打量著南方的街景。
“客官，吃飯？住店？”客棧的小二熱情的站在門口，招呼著他們，云軒抬頭看了一眼，“永安酒樓？那就住這吧，一間上房，再隨便上幾個小菜，一壺酒，我就在前廳喝。”
“好嘞，您這邊坐。”
樓上的隔間里，一位紫衣公子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走出來靠著欄桿看了一眼，自語道，“葉云軒？這個時候來南城……”
原來是秦子明，只是他這個時候來南城做什么呢？
“公子…”他身旁的一個一臉富態的中年男子看到葉云軒的時候，明顯的緊張了一下，猶豫著想說些什么卻被打斷。
“按照我說的做，他不會查到什么。”一個簡單的陳述句，卻被他說出了三分篤定，七分不在意。好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即使發生了意外也不值得在意。
“是，我會做好的，公子放心。”
兩人走回隔間，秦子明對隔間內的一個侍女說道，“讓人盯一下剛剛進店的一主一仆，不必盯太緊。”
“是。”
葉云軒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被人盯上了，甚至還歡快的飲完了一壺小酒。身子暖和起來后，去了客房。
永安酒樓是曄國唯一一個，能讓各個階層的人都來消費的酒樓，有供富人享用的精美佳肴，以及各種服務，也有供一般人消費的價格公道的菜肴、客房等，甚至還有為窮人、乞丐準備的免費贈粥的粥棚。
所以在這里能見到各類人，尤其是一樓的大廳，各類人在這里吃飯交談，很容易得到各類信息。
樓上隔間。
秦子明將頭向外面偏了偏，“呵，寧家的船隊嗎，那你這個城主可要給他們些方便。”
“寧家的船在這停許久了，冬日里也不好開，他們這船貨陸陸續續的也搬走的差不多了。這段時間正往船上放東西呢，真的不管？”南城城主疑惑的說。
既然有人樂意做替罪羊，為什么要自己擔風險呢。
既然葉云軒這個時候來了這南城，自然不會是來游玩的，他要查的無非就是這些個事。自己在這邊的動作越來越大，被發現也是正常，反正該做的已經差不多了，也可以收手了。
這個當口，寧家的人好死不死的往槍口上撞，現成的替罪羊怎么能不用。
寧家是曄國四皇子葉云永母親寧妃的家族，寧妃的兩個哥哥仗著自己妹妹受寵，背地里干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
寧妃和四皇子葉云永一直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樣，總能讓曄帝覺得什么事都是他們受了委屈，一直恩寵不斷，還給寧妃的兩個哥哥安排了閑散的官職。
卻不知他們都是陰狠的主，寧妃背地里扶植些勢力，總想著讓自己的兒子坐上那個位置。而葉云永則是時不時的挑撥這三皇子葉云景，讓他去打壓太子。
秦子明要復國，直接和曄國懟肯定是懟不過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坐收漁利。
可是曄國和齊國剛剛聯姻，一時半會打不起來，那就只有讓他們先內耗了。
既然葉云永這么想爭那個位置，正好可以好好利用的。所以說，這次不管寧家做的是什么生意，都務必要把這南邊發生的事情，算在這個四皇子的身上。
這不過瞬息之間，秦子明已經思慮萬千，而南城城主還處在懵逼狀態。
為啥要給他們方便呢？
不過他雖然不太明白，但是卻是聽話的很，所以秦子明也就吩咐了一下沒再多說。
這南城城主本是曄國人，當時由于家里貧困，險些餓死街頭，正好被秦子明看到，便收留了他。
后來出錢讓他讀書，結果科舉考了個不錯的成績，做了個小官，然后一步一步做到今天。雖然有秦子明的幫忙，不過能走到盡頭這個位置，可見他也是有那么些過人之處的。
所以對于他，秦子明還是很信任的，不然也不會親自過來見他了。
只是如今讓他做的事他想不明白，或許也只是覺得秦子明是為哪個皇子做事的，所以他自然沒有異議。
但如果上升到國家存亡，秦子明也不敢保證他的絕對衷心，所以并沒有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
“樓下他們說的寧家，是四哥舅舅家吧？”葉云軒回到房間，和阿潼說道，“除了他們，應該也沒有別的寧家這么勢大了。你去打聽打聽，寧家在這邊做什么。”
阿潼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阿潼本是敵國奸細之子，那奸細暴露被抓，他本應一同被處死，卻被云軒所救。云軒本來只是因為無人可用才向皇帝求情救下他，收他做仆從。
起初并不信任他，如今相處久了，也漸漸將他當做了心腹，事情交給他處理，云軒還是很放心的。
不過兩日，阿潼便回來了，“公子。”
“嗯？回來了，怎么樣？”云軒抬頭看了一眼阿潼問，“寧家在做什么？”
“回稟公子，寧家在販賣私鹽，南城城主似乎是畏懼寧家的權勢，裝聾作啞甚至還暗中相助。”阿潼猶豫了一下又說，“他們，似乎還在打造兵器，數量不少，具體的不清楚。”
“嗯？”聽到這，葉云軒的神色嚴肅了起來，“四哥這是要養私兵么，好大的膽子！”
“公子…”
葉云軒看他有些猶豫，好像有什么不敢說的，“有話就說，這里也沒有別人。”
阿潼猶豫了一下，皺著眉頭說道，“阿潼覺得，這些事情查起來實在是太容易了一點，好像有人幫我掃除了障礙似的。會不會是有人故意的？”
葉云軒沉思了一會問道，“這是你的直覺還是發現了什么？你有幾分把握這背后還有別人？”
“一分。販賣私鹽能查到，但是打造兵器這種事應該不會輕易讓人查到的，即使付出代價也不一定能查到，更何況是我完好無損的回來了，而且不過兩日。”阿潼說著，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屬下可不認為自己有這么大的本事。”
“也就是說這只是你的感覺，并沒有證據，也沒有線索對嗎？”
“是。”
葉云軒笑道，“查不出來就算了唄，我們扳不動的人，還怎么查？”
葉云軒看到阿潼一臉疑惑的模樣繼續說道，“你手上寧家販賣私鹽的證據是不是真的？他們私自打造兵器是不是真的？我手上他們貪污的證據是不是真的？”
“是啊。”
“那不就得了，我們本來就是來南城查貪污走私的，有人幫我們還不好？”葉云軒敲了敲阿潼的腦袋。
“可是……”
“你傻啊，就算真的背后有人，揪出背后的人有好處嗎？更何況你還揪不出來，再查下去人家能把咱們命都留在這。”葉云軒又敲了敲阿潼的頭說，“現在人家沒跟咱們作對還幫咱們查案，還不謝天謝地趕緊溜？”
阿潼這才恍然大悟，“還是公子聰明。”
兩人立刻收拾東西，趕回曄城。
秦子明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玩味的轉了轉手中的玉佩，“這個九皇子，還真是個有趣的人。”
寧王府，書房。
葉云煜看著桌上的東西道，“辛苦你了。”
“能幫五哥做事，軒兒很開心。而且如果不是五哥事先發現了端倪，我怎么能查到這些。”葉云軒看著自家哥哥，笑，卻不像從前那樣像個孩子。
葉云煜看到他這個模樣，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云軒長大了。”
“總是要長大的。”
“這些東西你交給父皇吧，尋個合適的機會。”
葉云軒看了看自家哥哥的臉色，試探道，“哥，這些東西你交上去不是更好？我一個游手好閑的皇子，突然來這么一出，沒什么說服力吧？”
葉云煜將他的試探的神色盡收眼底，卻還是毫不隱瞞毫不避諱的說道，“如果是我交上去，父皇會覺得我的手伸的太長了，功高震主，他會更不放心我。”
又聽葉云煜輕笑一聲，“呵，我又不是圣人，他越逼越緊，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忍到何時，我怕我真有一天會造反。”
“哥！”這種話怎么亂說，也不怕隔墻有耳。
“好了，不說這些了，你找個由頭交上去吧。這份功勞，足夠讓父皇和朝臣開始重視你，再加上父皇的寵愛，你才有資本從我手上接過兵權。”
不知道為什么，葉云軒看著他的神色，竟一時不敢答話，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云軒在心里想道：他到底是真的信任我，還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在試探我啊！
一時間心神不寧的葉云軒說話都有些結巴，“哥，我，我…兵權，我不……”
葉云煜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剛剛還說長大了呢。”
“可是…”
“緊張什么，之前在云州的時候不就和你說了嗎，交給三哥我不放心。你跟在我身邊這么久，能做好的。”葉云軒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我不會讓三哥胡來的。”
葉云煜聽他這么說，眸子暗了暗，呵，若是從前，他一定會說我不會讓哥哥失望的，可是如今……真的是長大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