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老師，外面有人找。”一個帶著劇組工作人員牌的男人走過來說。

看樣子應該被攔在大門外了。

除了演員，工作人員每個人都有出入劇組的工作牌，為維護秩序，其他閑雜人等統統進不來。

顧北悠閑地坐在椅子上納涼，聽到這話回過頭對蘇憶說：“看看是不是認識的人，你去接一下。”

蘇憶點點頭，跟著工作人員走向大門。

遠看上去是一個身材苗條的女生，她不禁感嘆他的桃花運還真不少，也不知是哪個妹妹找到劇組來了。

等走近了，那個女生同她的表情一樣，一樣的精彩紛呈。

“是你？！”宋昕雨看見她，臉上推積的笑容瞬間垮下來。

想象得出她在看見自己之前的假笑，在別人面前努力維持著自己知書達禮，友好的假象，像戴了個面具似的。

“不巧，是我。”蘇憶出示工作人員牌，費力地拉開大門，“雖然我也不是很想看見你……”

大熱的天，宋昕雨穿著sergioz春夏新款小禮裙，腳踩恨天高，一身華麗，在樸素的軍營里顯得格格不入。

蘇憶盯著她那雙高跟鞋，想著待會兒的路她怕是要吃點苦頭：“跟我來。”

沒走幾步，宋昕雨腳歪了一下，身體跟著趔趄，差點摔倒，旁邊的人扶住她，鞋跟踩進沙土里，她皺著眉，費力地拔出來，抱怨道：“這什么破地兒啊！”

她新買的高跟鞋被占滿了塵土，鞋面也被擦傷，皮面磨損嚴重。

“這是軍營，不是你吃飯逛街的地方，”蘇憶看笑了，“誰能想到你來軍營還要穿雙高跟鞋？難不成，還得給你鋪張紅地毯讓你走？”

宋昕雨瞪了她一眼，甩開扶她人的手。

“走吧，大小姐。”蘇憶也不等她，大步走在前面。

在宋昕雨的鬧騰下，工作人員只好背著她走過了崎嶇不平的路，然后再把她放下來。

“哼，也不知道你怎么這么死皮賴臉，非要黏著北哥。”宋昕雨上下睥睨著她，白了她一眼。

“那還真不是我非要賴著他，是你的北哥非要簽下我，”她特意強調了“你的北哥”這三個字，“還出三倍工資留住我，想攔都攔不住啊。”蘇憶故作嘆息狀。

其實是她簽了“賣身合約”，才不得不待在他身邊，不過她不會告訴宋昕雨，給她嘲笑自己的機會的。

“你！”宋昕雨氣得眼睛睜圓，“不可能的，北哥那么討厭你。”

“是啊，這么討厭我還把我留下來。”蘇憶順著她的話說。

“哼，我看，他留著你是想折磨你吧。”

沒想到還真被她猜對了，蘇憶不想讓她看出來，“你怎么知道？他天天讓我叫他起床，真沒辦法。”

“……”

見她終于安靜下來，蘇憶默默松了口氣，此時她應該在懊惱自己沒能天天跟在他身邊吧。

到達拍攝中心，宋昕雨看到坐在休息區的顧北時眼睛亮了一下，笑著跑過去。

“顧北哥哥！”宋昕雨招招手跑到他跟前，“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啊。”

顧北垂眸看著手機，眼睛都沒抬一下：“你怎么來了？”

“我來探你班呀。”宋昕雨笑了笑，“就是想你了嘛，想來看看你，看看你工作的辛苦。”

顧北思忖片刻，倒也沒拒絕，斂著眉眼開口：“那行，在一旁看看就行，別到處亂跑，給劇組添麻煩。”

“我知道了！”宋昕雨眼睛晶亮，“謝謝顧北哥哥。”

顧北沒應聲，皺著眉看烈日暴曬的大地。

宋昕雨站在他跟前，想了一會兒，擰著手指別別扭扭地開口：“顧北哥哥，你怎么能讓蘇憶那種人當你的助理？”

“你明明知道她是哪種人的……”宋昕雨話還沒說完，恍惚間聽見因為笑而發出的氣音。

顧北窩在折疊椅上翹著二郎腿，看上去吊兒郎當的，剛才的笑還浮在他的嘴角，他微微挑眉，看向她：“她那種人？”

“她……”宋昕雨忽然摸不準他的態度了，按理來說，他應該深知蘇憶是什么習性了，本應厭惡至極才對，可現在看他的態度，她又動搖了。

“她不當我助理……”顧北摸著下巴似乎在思考，轉而看向她，“難不成你來當？”

“我……”宋昕雨被堵得啞口無言，低下頭扣手指。

也是，她一個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干伺候人的活兒？他定是料定了她這一點。

蘇憶站在一旁也不理她是否說了一些自己的壞話，只全當笑話一笑而過罷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宋昕雨急于證明自己，“我可以的！只要……”

“別了，你一個大小姐，別到時候我的人還要費心思照顧你。”顧北說。

“那憑什么她就可以？”宋昕雨有些不服氣，惱怒地看著蘇憶。

身后傳來輕緩的腳步聲，接著，如涓涓細流般溫柔的聲音傳來。

“顧北，快開始了，導演讓我們去集合……這位是？”

尋聲望去，是穿著迷彩服，扎起頭發，英姿颯爽的云芮，她身材高挑，穿著迷彩服卻并不顯邋遢累贅。

宋昕雨注意力轉移到云芮身上，她時刻警惕出現在顧北周圍的女生，眼下開始打量這個女生，心中默默地給她打分，然后跟自己作比較。

顏藝89，氣質93，身材87，性格看來也是極好相處的，看起來溫溫柔柔的，會不會是顧北喜歡的類型？

眼前的人無論是形象氣質，都無可挑剔，她不免有些焦躁。

“……”顧北站起身拂了拂衣袖，“我一朋友。”

宋昕雨怔了一下，看著顧北沒開口。

云芮彎了彎嘴角，向宋昕雨伸出手，笑著看她：“你好，我也是顧北的朋友。”

宋昕雨只好伸手回握。

聰明的人是一眼就能看出誰對自己有威脅，與宋昕雨對視的一瞬間，她便看出，這個人對她造不成任何威脅，更不是對手。

這場博弈無聲無息，結束也悄然無聲。

宋昕雨在劇組玩鬧了幾天，受不了環境就鬧著要回去，顧北遣司機將她送回宋家。

……

天氣炎熱，財大氣粗的恒宇娛樂公司給劇組送來了十幾臺空調，風扇和冷飲，讓槊風派人去清點，發放給劇組。

槊風讓蘇憶去倉庫清點，確認后簽字，讓工人搬過去。

蘇憶拿著貨品單對比數目，然后數著各物品的數量，“空調十八臺，風扇五十座，飲料……”

門被推開，蘇憶下意識轉過頭去看。

“你怎么來了？”

“那邊沒什么事，槊哥讓我過來幫你。”小吳說。

蘇憶點點頭，繼續用筆指著數。

“冷飲不歸我們管吧？”小吳看著沒插插座的冰柜說。

“我也覺得。”數好后，蘇憶數據單上畫了一個勾。

“那邊是什么？”蘇憶走過去，蹲下身看放在地上的大紙箱，扒開封住紙箱的膠帶，里面是一堆帽子。

她拿起一頂帽子仔細查看：“哪兒來的帽子？公司數據單上沒說有帽子啊……”

“蘇憶！！閃開！！！”

小吳急切驚心的吶喊在她耳旁炸開，他的聲音在她耳朵里被放慢，她看見他面目有些猙獰地向她撲來，動作像是被分解成了一幀一幀的畫面。

她順著他的視線往上看，她背后貨架上的箱子無故傾斜，搖搖欲墜，正朝她頭頂落下。

沒等她做出該有的反應和表情，下一瞬，她被猛地推了出來，只是短短兩秒鐘，她被人用力撞開，重重摔在地上。

“哐――”地一聲重響，箱子嘩啦啦摔了一地，灰塵頓時揚起，在空中漂浮，蘇憶從驚詫中回過神來。

“小吳！”她顧不上疼痛，爬起來跑向貨架倒塌的位置，她奮力搬開沉重的箱子，“小吳……小吳……你不能有事……”

她人都嚇傻了，不知道該怎么辦，只一直重復著他的名字。

“小吳……你…你不能有事，”蘇憶聲音都是顫抖的，她拼命忍住哽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我要拿開它……”

她大腦一片空白，只能自言自語，怕自己不知道該怎么辦，讓自己跟著話語去行動。

“對，拿開它，我要救你，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的……”蘇憶蹲在地上，拼命去搬壓在他身上的箱子，幾個大箱子全部壓在他的身上。

她只能搬走周圍不太重的箱子，她試圖搬走壓在他背上的箱子，卻抬不起來，重力又重新壓在他身上。

箱子太重了，她很難想象自己被這幾個大箱子壓住會怎么樣。

他似乎昏過去了。

她怕他會更痛苦，手足無措地不敢輕易挪動箱子。

“怎么辦？我……我好像拿不走它……我……”蘇憶無助地跪坐在地上。

“找人……找人幫忙……”她撐著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奔向門口。

走到門口，她擔心地回頭看著被箱子壓著的人，心一橫，沖到外面去叫人。

……

人來得很快，眾人合力將壓在小吳身上的箱子抬開，救護車緊接著將他抬上車送進醫院搶救，蘇憶也跟上了車。

槊風給顧北說了這事。

“什么？箱子怎么會把人砸了？”顧北站起來，手里的劇本掉在地上。

槊風替他把劇本撿起來，用手拂了拂上面的塵土。

“我現在請假去醫院看看他。”顧北說。

“等等，”槊風攔住他，“別著急，我們自己不能亂套，現在還在做手術，你現在過去幫不上忙，而且萬一被人發現，會影響醫院秩序，也會影響小吳和別的病人。”

聽完槊風冷靜客觀的分析，顧北鎮定下來。

“我們等收工后悄悄去醫院看他。”

“小吳人沒事吧？”顧北穩了穩情緒，開口問道。

“不知道，還在搶救。”槊風額頭上全是汗。

“……”顧北沉默了半晌，緩了緩，看向他，“她……沒事吧？”

槊風搖了搖頭：“她沒事，被小吳擋下了。”

“要是我沒叫小吳過去，現在躺在醫院的，可能就是……”槊風驚出了了一身冷汗，這才后知后覺地說。

他不信會有這么巧的事。

顧北眉心緊擰，眉眼間宇郁結著怒氣，氣氛也跟著冷下來。

……

醫院

經過兩個小時的搶救，小吳終于被推出來，送進病房觀察。

蘇憶長長舒了口氣，整個人像虛脫了一般，差點倒過去。

還好人沒事了。蘇憶想起來報個平安，摸摸索索地去摸兜里的手機，給槊風打了過去。

槊風很快接起。

“喂……小吳沒事了。”蘇憶咽了咽口水，平復緊張的情緒，小聲地說。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槊風也跟著松了口氣：“那就好，沒事就好，你沒有受傷吧？”

“沒有……”她安靜地聽著那一頭的電話。

“沒事，都過去了，人沒事就好，你別太緊張，你一定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我找個護工照顧小吳，你回酒店休息一下。”槊風安慰著她。

“怎么樣？”電話那頭似乎有顧北的聲音。

蘇憶心頭一跳，攥著電話的手更緊。

“沒事，小吳脫離危險了。”槊風在那頭解釋。

“那我先掛了。”蘇憶說。

“噢，好，好。”槊風回答。

蘇憶坐回床邊的凳子，靠在墻上發呆。

沒過一會兒，電話鈴響起，在安靜的房間內格外尖銳。蘇憶回過神，慌忙地捂住電話，跑到門外去接。

“喂？”電話那頭傳來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那聲音似乎有特別的魔力，聽到能讓人安心，有穩定人心神的作用。

是顧北的聲音。

陽光從走廊盡頭的方形窗口照射進來，照在她的身上，蘇憶背靠在房間門外的墻上，雙手捧著手機，安靜地聽著。

“是蘇憶嗎？”他輕聲詢問。

“嗯。”

他似乎在電話那頭呼了口氣，從聽筒這邊傳過來，發出嗞嗞的電流。

“你一定嚇壞了吧？”他的語氣難得的柔軟，輕柔得像是在對一個小朋友說話，更像是怕嚇壞了貓咪，溫柔地輕哄。

“……”

蘇憶一聽到他的聲音，眼淚瞬間不受控制地地上涌。

“你一定很害怕，”他頓了頓，輕聲說，“別擔心，有我在，你別怕。”

她聽到這話，含在眼眶里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爭氣地往下掉。

“沒關系的，還有公司呢，我們都在你身后，別怕……”

“嗯……”她發出了一個單音節，帶著些哭腔。

其實，遇到這種事，她也很害怕，但沒有人關心她害不害怕，聽到顧北聲音的一瞬間，她好像釋放了全部的委屈，恐懼。

“沒關系，有我在呢，”他好像能察覺到她的情緒，“蘇憶，別害怕，想哭就哭吧。”

“嗯……”她終于壓抑不住內心的情緒，靠在醫院走廊的墻角，捂住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