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還沒隨著夏天散去,知了也不倦地為夏天唱著最后的殘聲。
好的劇組從來不慣著演員,讓演員待在有空調的攝影棚拍戲,靠后期扣圖把背景貼上去。更何況這是一部軍旅題材,為磨練演員的意志和體質,沒有嬌慣演員。
沒有一絲微風,連帶著熱浪的風也沒有,只剩高溫持續烘烤著大地,又悶又熱,還有蟬吱吱地叫個不停。
顧北坐在室外,感到一陣煩躁,他放下劇本,準備躲去休息室乘涼。
感覺還缺點什么,他想了想,喊道:“蘇憶,給我買幾瓶冰水?!?/p>
周圍人來人往,扛著攝影器材的攝影師,搬運鋼架的工人,拿著對講機的副導演,沒有人搭理他,也沒有任何回應。
顧北叉著腰,站在攝影棚外面,被太陽曬得睜不開眼,他瞇著眼睛,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什么。
“找什么呢?”槊風用手掌遮著額頭,走過來說。
“蘇憶呢?”顧北問,“怎么許久沒看見她,她去哪兒了?”
槊風眼睛瞟向右下方,有些心虛,思量左右,還是決定說出來:“她……她……”
“她怎么了?”顧北皺著眉問。
算了,死就死吧!
“葉嘉澤來探她的班,她被葉嘉澤帶走了!”槊風一口氣說出來,心中果然暢快許多。
“葉嘉澤?”顧北眉心一擰,問道,“他回來了?”
“是啊,他回來挺久的了。”槊風回答。
“葉嘉澤……”顧北站在原地叉著腰,似乎是咬牙切齒地念著他的名字,像個記仇的痞子一樣。
看他周身的氣場都能跟這烈日融在一起了,槊風擦了擦被高溫蒸出來的汗。
“他還說……”
“他還說什么?”顧北偏過頭,不耐煩地看向他。
他這人最討厭有話不說,支支吾吾的人。
看他這個樣子,說出來都是嫌自己命長,槊風擺了擺手,說:“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話?!?/p>
他總不能說,葉嘉澤說你不是什么好東西吧?要是把葉嘉澤罵他的話重復一遍,這無異于是火上澆油。
顧北重重地點了點頭,咬著牙說:“行?!?/p>
……
……
三天時間過去,工作照常進行,她的離開,并沒有影響到什么,沒有誰離不開誰。
“她還沒回來嗎?”顧北神色有些疲憊,他揉了揉眼皮,閉上眼坐在椅子上任化妝師給他上妝。
“沒有。”槊風搖搖頭,他也不知道葉嘉澤把她帶走會這么長時間不回來。
“北哥,你這黑眼圈有些重呀,我給你遮遮。”化妝師不合時宜的插了句嘴,遮瑕膏被拍到他的眼下。
槊風一聽,立馬伸長脖子去看他沒被上妝的另一只眼睛,果然,眼下一片青黑,憊態明顯,與上了遮暇的眼睛形成截然對比。
“嚯,你這晚上是去偷牛了吧?”槊風興致勃勃地調侃。
“閉嘴!”顧北懶得搭理他。
他消停了一會兒,突然腦洞大開,說道:“葉嘉澤不會帶蘇憶私奔了吧?!”
顧北頭靠在椅背上,睜開眼涼涼地盯著他。
槊風笑了笑,求生欲只有一秒,一本正經地繼續說:“也不是沒可能誒,他當時走的時候還說蘇憶還不如跟他,讓她跟你解約來著……”
顧北掃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不屑,哼了一聲:“他大可以試試?!?/p>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呀,又不是我招惹你。”槊風吐槽道,跟他相處這么多年,他的腹黑屬性他是摸得透透的,坑起人來不留情的。
――――――
這幾天,顧北狀態不是很好,拍戲NG好幾次,還好后面調整過來了,沒有影響進度。
拍完今天的戲份,晚上也沒有夜戲,準備收工了,他還站在一旁沒走。
“收工了,怎么還不走?”云芮走過來,遞給他一瓶水,“怎么了?感覺你這幾天狀態不好?!?/p>
顧北擺擺手,低頭無意掃了一眼她的腿,問:“腿怎么樣了?”
“就是扭傷,也沒多大點事兒,”云芮笑了笑,“早就好了?!?/p>
“今晚你有夜戲?”顧北問。
“對啊,”云芮眨了眨眼睛,俏皮地開玩笑,“看你也不想走,要不你留下來陪我?”
顧北低頭笑了笑,也沒回應。
最美的景色總是出現在某個尋常的一天,云層被夕陽的余暉染上金色,靠近落日的一片是成片的粉色,交融在一起,美不勝收。
兩人站在烈日的余暉下,欣賞這美麗的景象。
她突然叫他:“顧北?!?/p>
顧北轉過頭看她。
“你以前說,你在等一個女孩子,”云芮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你等的那個女孩子……是她吧?”
她能說出這些話,是鼓足了勇氣才開口問的,她選擇博一把,堵自己會贏,輸了,也放過自己。
顧北眼神有些復雜,他也沒否認,只問:“為什么這么說?”
云芮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她說:“我還沒說‘她’是誰,你的心中已經有答案了,是嗎?”
顧北這才反應過來,被擺了一道,他狀似不經意地問:“哦,‘她’是誰?”
見他這樣無賴,云芮也不生氣,她挑了挑眉:“蘇憶啊,你那個小助理。”
她的性格直來直去,有什么說什么,不喜歡拐彎抹角。
“我說,你要等的那個女孩子,是蘇憶吧?”云芮手背在身后,歪頭看他的表情,“你喜歡蘇憶,對嗎?”
“為什么你會這么說?”顧北依舊沒有正面回答她。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就算捂住嘴巴,喜歡也會從眼睛里跑出來的?!痹栖钦f起這些話,眼里有無限柔光。
顧北安靜的站在她旁邊,微微低頭,聽她講話。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你看她一眼,僅僅只是一眼,我就知道,她與我們所有人,都不同?!彼f完這句話,像是嘆息,眼里閃過一絲不甘。
她站在他面前,眼睛亮亮的,像是有鉆石般耀眼的光澤,他明白,那不是鉆石,是眼淚。
顧北有些無措,這一刻,他好像意識到了平時那些被他忽略掉的情感。
他垂著頭沒說話,云芮口中的那個人,真的是他嗎?他對她口中描述的自己感到很陌生,原來別人眼中的自己是這樣的。
已經這么明顯了嗎?
“云芮,我……”
“你想否認嗎?”云芮再次抬起頭時,眼里以沒了傷感,“你真的敢承認你不喜歡她嗎?”
“我只是……”
“你要考慮清楚,你真的確定嗎?”
“……”
“都已經這樣了,還有其他人在一旁虎視眈眈,你還要坐以待斃欺騙自己嗎?”云芮有些失望,“你等了那么多年,就這樣放棄了?”
“……”
“喜歡就去追,遵從自己的本心,不要等失去了才來后悔,”云芮拍拍他的肩,“你不想等待變成徒勞吧?”
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撞擊著他的心臟,像靈魂一樣的物質穿透,在心房迸發,顧北抬起頭,嘴角上揚:“謝謝你,云芮。”
她及時點醒了他,讓他正視自己的心。
云芮搖了搖頭,笑著說:“還有件事要告訴你,我喜歡你,很久了?!?/p>
她終于坦然地說出這句話了,也終于可以放下了,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
溪寧古鎮
綠水環山,樸素石街,古雅建筑,美如畫卷。蘇憶卻沒有心思欣賞,趴在古樓欄桿上發呆,時??匆幌率謾C,又關上。
葉嘉澤登上樓來,遞給她剛買的溪寧特色小吃。
“怎么了?”葉嘉澤低頭看她的表情,“不喜歡這兒嗎?要不我們換一個地方……”
“不是……”蘇憶不知怎么向他開口。
“你想要回去?”葉嘉澤讀懂了她的顧慮。
蘇憶沉默了一會兒,如實地點點頭。
“不是吧?”葉嘉澤后退了一大步,“他都那么欺負你了,你還要回去?”
“不是那樣的,”蘇憶皺著眉解釋,“你看,我們都出來玩這么多天了,我很感激你帶我出來散心,但我真的該回去了?!?/p>
“我不明白,”葉嘉澤不能理解,“為什么你就一定要回去?”
“我……”蘇憶一時語塞,很快說道,“我簽了合同的,違約是要賠付巨額違約金的,我現在已經算曠工了。”
“不就是違約金嗎?”葉嘉澤倚在柱子上,語氣輕快又不屑,在他眼里仿佛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我幫你賠付違約金,你跟他解約?!?/p>
“葉嘉澤,你不要拿這件事開玩笑,你知道違約金多少錢嗎?”蘇憶對他的沖動有些無奈。
“多少?”他抱著膀子,揚了揚下巴,示意她說數字。
“一百萬。”蘇憶面無表情地吐出這個數字。
“一……一百萬?”葉嘉澤墨鏡從鼻梁上滑下來,停在鼻尖,露出他一雙瞪大的眼睛。
“嗯。”
“這個顧北,他可真狠!”他這么做,一定是料定蘇憶不敢解約,葉嘉澤氣得咬牙切齒。
蘇憶嘆了口氣:“走吧。”
“等等,”葉嘉澤抓住她的手臂,她被扯得回頭,“我說了,我付?!?/p>
蘇憶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她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誰要你付啊?”
“沒什么問題啊,我替你賠付,你跟著我不就好了?”葉嘉澤湊過來,“至少我跟他相比,還是我對你好吧?”
蘇憶扳著他的肩膀讓他站直,說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這樣,我自己的事,不想靠別人才能解決。”
看她如此堅決,葉嘉澤也明白再這樣下去也沒有意義,只好作罷。
時近中午,經過商量,蘇憶和葉嘉澤打算吃過午飯后乘返程的車。
他們來到溪寧景區一家特色菜館坐下,店主熱情地迎上來給他們沏茶,這家店生意興隆,游人絡繹不絕。
這時電視里插播了一則新聞,主持人的播音腔不緊不慢地念出新聞,“今天中午十二點零五分,新都影視城某知名劇組拍攝途中車輛側翻,傷亡人數不詳,救援隊已上山營救,希望劇組在拍戲途中要謹慎防范,降低演員的風險,保證人身安全,我們期待好消息……”
“啪――”的一聲,瓷碗從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蘇憶……”葉嘉澤有些不知所錯,站起來想安撫她怕她情緒不穩定。
“我們快走……我們趕快回去!”蘇憶聲音都是抖的,帶著濃濃的哭腔,她緊抓著他的衣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