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余燼未熄，只見遠方的絡腮胡大漢朝眾人揮了揮手。
地平線上若有若無的太陽還是發揮了最后一點亮度，夕陽將他的影子壓在亂糟糟的廢墟上，長長的影子也伸出手不停地晃。
“得找個高處走了，晚上風硬，這地方扛不住。”老者細細地卷著他的煙葉，這批煙葉已經曬得很干切的很碎，用起來很舒心。
卷完了煙葉，老者站了起來，目光側向一旁靠在墻根腳下打瞌睡的胖子。
胖子其實沒有睡著，但因為他確實太累了，被老者的目光淡淡一掃，立馬站起身來，渾身緊張。
“你……”老者想了半天，將煙慢騰騰點燃，繼而續道：“你的牌是什么？”
被這一問，胖子忽然低下了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老者吃了一驚。
不能吧，卡牌幾乎從游戲一開始就會分配到每個玩家手上，難道這小子運氣那么背，連新手試煉都沒有過？
那也太差了！
如此想著，老者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悅，端著煙桿又猛地吸了一口。
“我好像抽到了一張空的……”這是胖子的痛點。
他幾乎問過安全區所有的人，別人的卡牌都是清清楚楚帶著圖案，知道自己接下來將獲取什么。唯獨他，仿佛系統跟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給了他一張什么圖案都沒有的空牌。
說實話，接到牌的那一刻，胖子慌了，沒有人知道他應該怎么辦。
還能讓系統再給他一次機會重新抽嗎？
“空的？”饒是閉目養神的張君銘，也不再裝什么都沒聽到了。他猛地睜開眼，說不出是驚喜還是震撼，只是勉強壓住了自己的情緒，問道：“是什么圖案都不帶？”
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已經暴露在危險之下的胖子不知所措地點點頭：“嗯，安全區的老人告訴我這是一張廢牌，好像……好像湊不出任何結果。”
這是魔方由久以來產生的共識——
因為空牌始終占據一個牌位而不能發揮作用，所以玩家將會永遠被鎖在某一層次。
在感覺到自己這番話無意中暴露了自己是一個“不可用的廢人”時，胖子頓時脫口而出：“對不起！”
隱約中，張君銘別在腰上的匕首仿佛有一圈亮光順著黑色石塊流溢而過，亮光轉瞬即逝。
“如果他說的是真，或許。”張君銘撫了撫匕首，再打量胖子時，不禁失望，心道：“或許要考慮他的加入了。”
沒有人告訴胖子，這是一張廢牌，但是用的好，這也是一張萬能牌。
想來魔方千百年，真正知道萬能牌用法的，算來算去就只有一個人。
或者說，現在一人都不剩了。
老者聽罷這些話，臉上那絲不悅似乎迅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番沉默。沉默之下，老者拿煙桿的手在微微顫抖。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張君銘沒有選擇說破萬能牌的事，只是迅速將這份念頭壓回心底，繼而若無其事地站起身。
他不是扛不住晚上的寒冷，但如果有更好的選擇，沒有人會愿意一直在破墻根下坐著吹風。
況且入夜，還都不知道會遇上什么。
“起風了。”
迎面吹來的沙子刮得臉生疼，老者用手擋在眼睛上方，勉強看得清路。
沒有在夜間，荒郊野外趕過路的胖子顯得格外驚恐，但他不敢把這份驚恐表現出來。
忽的，他還是忍不住叫了一聲。
“怎么了？”張君銘問道。
“我好像聽到雷聲。”
張君銘側耳聽了一會兒，道：“沒有雷聲。”
“那是什么！”
火，很快就點了起來。亮光照進前方的兩塊巨石大夾縫處，忽的從夾縫探出一雙猩紅的眼睛來。
里頭的東西動了動，上方石塊便撲簌簌地下落，隱約可聽見石縫內傳出磨牙的聲音。
“異獸。”
眾人認出了這幅骯臟的面孔，但墨綠色的皮膚又似乎跟平時接觸到的不一樣——只見石縫處的這只皮膚上已經出現了無數的裂紋，里面墨綠色膿液正在往外滲，染臟了石縫下的土地。
失去了迷霧庇護的異獸，開始出現脫水死亡的跡象。
面前這只尖銳的勾爪扒著石縫邊緣，臨近死亡的疼痛趨勢它張開了下顎，雖奄奄一息，卻還警惕地拿眸子掃量眾人。
它已經沒有一絲移動身體的力氣，如若有，它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撲上來。
“沒想到這里還藏著有家伙。”老者對此時異獸展現的神智頗為玩味。
至少這只，還是有點知道該如何維護自己的生命，不會像其他一般。
“那……那要殺了它嗎？”胖子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在野外看見這種怪物是什么時候了，他又驚又怕，忍不住問。
“你缺錢嗎？”老者問。
“缺……”胖子十分誠實。畢竟，他已經在安全區內過了無數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挨餓的滋味已經深深刻進靈魂。
“那就殺了它。”老者淡淡地道。
“啊……啊？”胖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碰上有用的東西，取來用就是了。”老者笑道：“雖然不值幾個錢。”
“失去庇護的異獸本來就會自動被魔方淘汰。殺與不殺沒什么區別。”張君銘挑起了火光，照了照遠方。
他實在不想與之在這地方糾結時間，只是這地方的荒寂讓他感到極度不舒服。
這時，天空忽的閃過一道紫電，無聲無息在頭頂炸開。
異獸的眸光接觸到了這抹亮光，明顯狠了幾分，發出極度難聽的吼叫。
張君銘揉了揉耳朵，略微皺眉，忽道：“不好。”
周邊的石塊仿佛為了響應這聲吼叫，突然抖動了起來。
無數雙眸子從石頭底下鉆了出來，呆滯的，木然的，兇狠的眸子一同聚集在了張君銘一行人身上。
隨著眸子的接連出現，石塊紛紛站了起來，撲簌簌抖落身上泥土，裸露出詭異的人形。
火光一照，森森地里三圈外三圈圍了密密麻麻一片，壓迫感襲來。
“打……打雷了。”胖子喃喃道。
安全區打雷無非就是下一些骯臟雨水，但安全區外打雷，似乎就保不準會下什么。
張君銘手自然而然朝匕首摸去。
饒是他，也從未見過數量如此龐大的異獸。想來應該是迷霧消散后異獸沒有地方去，全藏在一起。
不幸地是，他們正好捅中別人的窩了。
轟隆——
雷聲炸響。
黑暗中只聽得一聲呢喃：“糟糕了……”
……
“啪嗒”
脆弱的泥塊碎在一雙靴子旁，像是有人故意掉的。
而手捧著泥塊的人偶正停在跟前，垂眸，看起來有點不高興。
“乖哦～別鬧。”一雙寬大的手溫柔地撫了撫人偶的頭，像在安撫著不高興的人偶。
安撫了好一會兒，那人才執筆，繼而在巴掌大的黑皮筆記本中寫道——
“人偶對死去的主人仍有始終不渝的效忠能力，現已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