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冷冷地說道:“程先生,謝謝你,你可以走了,不用守在這里了,我們不能浪費你寶貴的時間,你墊的錢,我會轉款給你。”
程宇外公忙將他拽到了一邊去,小聲道:“小宇,別這樣對他,他可是你爸呀,今天可全靠了他!”
程小飛此時無意理會兒子的怨恨,他焦急地在手術室外徘徊,心里無比擔憂里面的女人。
擔心與害怕讓他渾身有些顫栗,他不能想象如果從此失去了她,他會怎樣,如果她沒了,他想自己活著好像也沒有多大意思了。
在這以前他一直認為名和利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而現在,面對將要失去她時,他才發現那些都不重要了。如果有上帝,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所有來交換她的平安。
她和他交纏了半生的光陰,她已經溶進了他的生命里,和她的那些往事一幕幕在腦海里回放,讓他淚流了滿面。
那年他考進了縣城里的高中,開學第一天,老師點名,每點到一個同學,全班同學都好奇地盯著那個人看。
當點到他時,他能感受到許多女生投過來的火辣辣的目光,從上初中時起,他就是眾多女生追逐的對象。
他正自我感覺良好時,卻聽到老師點到張涵玉,同學的目光齊刷刷地從他身上轉移到了那個叫張涵玉的女生身上。
他也好奇地看過去,眼睛卻再也挪不開了,他的人生中從沒見過如此美麗的女生。她一頭烏黑如云的秀發束成了一道馬尾,鵝蛋臉白里透紅,一雙丹鳳眼低垂著,薄薄的嘴唇緊抿著,顯得無比嬌羞可愛。
他的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跳得厲害過,他感覺自己全身都在顫抖,血液在脈搏里噴漲,他此時真正體會了什么叫一見鐘情。
張涵玉坐在他側后方,一節課他不時地轉回頭去看她,其實他感覺有很多男同學在看她,但她似乎只對他有意,因為她的眼神總與他的相碰撞。
此后他便以各種方式接近她,向她借書,借筆,借尺子,總之借一切能借的。
高一的下學期他報名參加了學校的籃球隊,其實他并不怎么愛打藍球,但因為她愛看籃球賽,他便逼著自己熱愛這門運動。
那天是周五,他們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籃球比賽。
他很緊張,接球時總是失誤,她在一旁不停地高聲為他加油,聽著她的鼓勵,他拼命地想要表現得好一些,但越想努力做好卻越是失誤,幾次接連失球,終于讓他所在的紅隊慘敗。
賽后退場時,紅隊的隊員們表面雖然沒有指責他,但一個個看他時的眼神卻像一把把刀子。
隊員們走完了,他一個人低頭坐在操場的沙地上,陽光很明媚,小玉的影子很修長,聲音很甜美,“程小飛,別泄氣,剛開始打籃球能有你這樣的水平已經不錯了,他們可都訓練了一學期了,程小飛,我相信你,以后你絕對會趕上他們的。”
“唉,可是我天生不是這塊料。”他垂頭喪氣地說道。
“程小飛,只要你堅持訓練,一定會行的。”她蹲在了他旁邊。
“唉,其實我并不喜歡打籃球。”他抿了抿嘴唇,說出了心里話。
她愣了一下,隨即一臉奇怪地問道:“你不喜歡這個,為什么還去參加訓練隊?”
他羞怯地低下頭,小聲道:“因為,因為你喜歡看籃球賽。”
他的肩被拍了一下,抬起頭來,對上了她那一雙溫柔似水的眸子,她輕聲道:“不喜歡就不要去勉強自己,其實你不打籃球,我一樣,一樣喜歡你。”
說完,她的頭迅速低了下去,臉已經紅彤彤的了。
“小玉,你,你也喜歡我?”他激動得語無倫次,雙手不自覺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羞澀地小聲道:“我,我其實一直…一直在…在關注你。”
“小玉,做我女朋友!”他大膽地說道。
“嗯!”她咬了咬嘴唇,嬌羞地點了點頭。
已經進入了高三,清晨,他們并肩走在上學的路上,她將一袋熱騰騰的包子塞給他,他經常不吃或胡亂吃些早飯。她便每天給他帶早餐,不是兩個饅頭,就是一袋包子。
他塞一個包子進嘴里,轉過頭看著身邊的她,金燦燦的朝陽下,她笑顏如花,溫潤如玉。“小玉,今天起你要好好聽課,好好寫作業,我們要爭取都能考上大學。”
“小飛,我一上物理和數學課就想打瞌睡,我真的很想學好,可就是怎么也聽不懂。”她憂郁地說道,她的成績一直不怎么好,尤其是數學和物理總是排在班上的倒數幾名。
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下課時他經常幫她補這兩門功課,可是無論講多少遍,她就是聽不懂。
“小飛,將來你肯定會考進重點大學的,你成績那么好。小飛,你怎么學習上那么輕松呢?”她一臉崇拜地看著她。
他無法給她解釋,他家世代書香門第,在讀書上似乎特別有天賦,他的祖上出過翰林學士,他的爺爺也留洋過海外,父親也是名校畢業,卻因為時代運動被分配到了鄉村教書,在那里娶了同是鄉村教師的母親。
他父親由于自己的一身埋沒在了鄉村,便把不得實現的理想和抱負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對他的期望很高,希望他能再次光耀門楣。
“小飛,你將來讀了大學,還會不會和我呀?”她怯怯地望著他問道,她心里明白以自己的成績根本上不了大學的。
他望著操場邊那一排灌木,眼神有些泛散,好一會兒后才答道:“小玉,我不會和你分離的。”
“真的嗎?小飛。”
“真的,小玉。”
那年,他如愿考進了北京**大學,他的父親為此在家鄉擺了一個星期的宴席,父老鄉親們紛紛登門朝賀,貢喜他家出了狀元郎了。
他其實喜憂摻半,喜的是自己考進了心目中的大學,憂的是小玉落了榜,他和她今后將何去何從?
臨去學校報道的那一晚,父親與他徹夜地長談了一次,大意是讓他在大學里一定要好好學習,要抓住一切上進的機會,希望他能讓家族再次興旺,封妻蔭子。
他讀大學的第一年,她給他寫信:“小飛,我想去BJ,想陪著你讀書,我想在那里找個事做,掙點錢給我們兩人花。”
他回信道:“小玉,想來就來吧!找了事情做,掙的錢自己存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