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耀星城南近郊的一處街口,顧北行面帶春風,不停向著一步三回頭的白銘軒揮手,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一座占地近百畝的莊園里面。
轉(zhuǎn)過身環(huán)顧四周,顧北行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只覺得內(nèi)心里泛起一陣一陣的酸意,比釀了好幾百年的老陳醋還酸好幾百倍。
他發(fā)現(xiàn),他上當了。
聽蔣大胖所言,仙君府坐落于耀星城最中心的繁華地段,所以顧北行便以為星瀚仙域的主城也不過如此。
正可謂平平無奇耀星城。
但如今看來,或許在蔣大胖充滿脂肪的大腦里,中心與繁華這兩個概念是天生就該劃上等號的。
顧北行拖著沉重的步伐向靈悅樓而去,他低垂著腦袋,不愿自己那雙天真無邪的眸子被街道兩旁富麗堂皇的恢弘建筑和不知廉恥的社會蛀蟲所污染。
“張掌柜,昨日那條金線魚可曾吃的盡興了?”
“哈哈,盡興盡興,劉掌柜你還真別說,這百兩赤金一條的魚,它味道就是不一樣!”
顧北行默默攥緊了拳頭。
‘百兩赤金一條魚?奢靡!庸俗!乏味!’
“方老板,聽說你前些日子特意去紫宸仙域買了一幅名畫,拿出來讓咱們見識見識嘛!”
“好說好說,明日下午我擺酒設(shè)宴,大家共賞此畫。今天才找了個大師幫忙裝裱,畢竟花了八百兩赤金,萬一沾上水跡油漬,倒也難免心疼啊。”
顧北行狠狠咬著后槽牙。
‘共賞名畫?哼!狗瞅星星牛聽琴,附庸風雅!’
“孫老爺,您那近郊別院還沒蓋好?大家伙都等不及要去參觀了呀!”
“快了快了,就差一座鎮(zhèn)宅仙人,要從靈虛仙域運過來,還得個三兩天。”
“靈虛仙域的鎮(zhèn)宅仙人那可是搶手貨啊!”
“你以為呢?老頭子我掏了整整三千兩赤金!就這還不算運費!”
顧北行眼白上涌現(xiàn)出根根血絲。
‘三千兩赤金買個雕塑,死老頭子人傻錢多,活該被宰!’
“呦!這位公子可眼生的緊,是來耀星城游玩的嗎?哎呀,公子好福氣,咱們家花魁正好今日登臺選客,流火仙域流落過來的大家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吹拉彈唱個個嫻熟,公子快請進來玩兒呀!”
去路被一對高矮不一的小山包阻擋,顧北行抬頭,只見一張白得嚇人的鬼臉正沖他媚笑著,枯瘦的手指拽著他的胳膊,一個勁兒把他往旁邊的青樓里拉。
鼻尖傳來濃郁的胭脂味,顧北行嫌惡地皺了皺眉:“多少錢?”
鬼臉發(fā)出呵呵的尖笑,打趣道:“公子你可真有意思,點杯花茶支個酒,十幾兩赤金而已,莫非還能難住公子?”
聞言,顧北行眼角的血絲越發(fā)濃郁,一把推開老鴇,冷哼道:“躲開點,我是正經(jīng)人,從來不去你們這種烏煙瘴氣的葷場子!”
他加快腳步,只想盡早逃離這條富豪扎堆服務業(yè)極其發(fā)達的城南巷……
靈悅樓內(nèi),顧北行一臉落寞地推開了雅間房門,他的視線與蔣大胖不期而遇。
當蔣大胖油光閃亮的下巴映入眼簾時,顧北行發(fā)誓,他從來沒有哪一刻會像現(xiàn)在這樣覺得大胖是如此的可愛可親。
蔣大胖手忙腳亂站起身,囫圇咽下口中食物,旋即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指著滿桌空盤:“二公子,我吃完了,一滴都不剩。”
“你做得很好,我很欣慰。”
乖巧聽話的蔣大胖讓顧北行不禁紅了眼眶,“走吧,咱們……回家。”
“是!”
……
主仆二人走在回仙君府的路上,顧北行仰望蒼穹,長嘆一聲:“大胖啊,要想辦法掙錢了啊。”
“二公子缺錢嗎?我這還有六兩秘銀,八百多文銅板。”蔣大胖伸手去摸衣兜,打算傾盡所有替主分憂。
顧北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點錢,連杯花酒都喝不起,就別拿出來丟人現(xiàn)眼了。”
“哦。”
蔣大胖悄悄松了口氣,忙把手從衣兜里抽出來,他小心翼翼看了眼顧北行,問道:“二公子,花酒是哪種酒?好喝嗎?”
“……”
顧北行抖了抖腮幫子,強忍著施展佛山無影腳的沖動,咬牙道:“青樓妓院你總該知道吧?”
“小的知道,那里都是些風塵女子,只要花錢就愿意和陌生男子做茍且之事。”蔣大胖的表情隱隱帶著幾分鄙夷。
“沒想到你還挺潔身自好的。”顧北行嗤笑,“我剛送白銘軒回白府,路過一家青樓,臨時起意打算調(diào)查一下物價,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蔣大胖想了想,試探道:“那青樓的女子很丑?”
“不是丑不丑的問題,而是我連人家的門都進不去!”
猩紅的血絲再次從顧北行眼角竄出來,他握緊雙拳,憤恨道,“點杯花茶就得十幾兩赤金,十幾兩赤金啊!”
“可……可公子為什么非要去青樓呢?”蔣大胖撓了撓頭,“公子有白芷珺這樣美若天仙的未婚妻,何必惦記那些青樓女子?就算不說白芷珺,咱們府里的仙娥放在耀星城那也是一等一的絕世佳人啊。”
“你個豬腦子!你懂個屁!一天就知道吃!滿滿一桌菜,我讓你吃完你他娘的還真吃完了!怎么不撐死你!”
見身邊頭號也是唯一的狗腿子不能理解他內(nèi)心深處的苦悶,顧北行終于還是忍不住爆發(fā)了:“重點是我為什么非要去青樓嗎!?我說的是誰更漂亮的事嗎!?我難道不清楚白芷珺長得有多好看嗎!?”
“你知道白銘軒他家有多大!?”
顧北行左右瞅瞅,張開雙臂劃了個大大的圈,“他家他娘的有這么大!比這半條街都大!”
“你知道城南巷的人吃什么嗎!?”
顧北行伸手拽住蔣大胖的衣領(lǐng),“魚!金線魚!一百兩赤金一條的金線魚!老子也想吃!”
“你知道城南巷的人玩什么嗎!?”
顧北行使勁搖晃著蔣大胖,“畫!紫宸仙域的畫!八百兩赤金一幅的畫!老子也想裝這種有文化的逼!”
“你知道城南巷的人用什么裝飾別院嗎!?”
顧北行推開白眼亂翻的蔣大胖,跳腳怒喝,“靈虛仙域的仙人雕像!三千兩赤金一個!三千兩!還他媽不包郵!不包郵啊!老子也想買十幾個放家里玩!”
“你說說!大胖,你來說說!我身為仙君二公子,提出這樣的要求過分嗎!?”
“不過分!完全不過分!”蔣大胖心驚膽戰(zhàn),連連搖頭。
顧北行湊近蔣大胖的肥臉,唾沫星子飛濺:“那為什么我現(xiàn)在只能看著他們發(fā)酸!?”
蔣大胖承受著撲面而來的帶著溫熱的瓊漿玉露,哭喪著臉囁嚅道:“因為……因為窮……”
“對啊!因為咱們窮啊!”
顧北行轉(zhuǎn)過身,踏上了仙君府大門前的臺階,“所以,今后咱們的目標就是,發(fā)奮圖強,努力掙錢!”
“小的遵命!”
蔣大胖抹了把臉,連聲應是。
“我累了,先回去躺會兒,仙娥選好了直接送到房里,給老子照最漂亮的挑!”
“是是是,小的辦事您盡管放心!”
顧北行的聲音從府內(nèi)遙遙傳進耳朵,蔣大胖如獲大赦,腳底抹油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
‘天吶,嫉妒心發(fā)作的二公子簡直太可怕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