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光見證下，亞龍人彎下腰來，把他的小拇指與利維坦的緊緊勾連。

“那我們就一起去查特奇把那個篡位者干掉。”剛說完，他突然感覺頭腦有些昏沉。

拉鉤……

“嗯。”眼前的女孩兒影影綽綽。

……上吊……

他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又繼續(xù)笑著說：“然后找機會挖個坑，遲早把那個混蛋魔王也給埋了。”他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卡斯科佩，猶如出現(xiàn)了幻覺一般。

……一百年……

被他封藏在心底的悔恨伴隨著記憶噴涌而出。不要和她拉鉤。不要。

“嗯。”

他不知自己正在為何而恐懼，在為何而抗拒。

……不許變。

“那就說好了。”他明明在抗拒，可大拇指卻依然和利維坦緊緊貼在了一起。

亞龍人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苦澀的回憶盡數(shù)涌上心頭，眼中利維坦的身影似乎與另一位女孩兒的身影重疊混淆……他努力地不想沉浸于過去，可還是忍不住溯回于記憶。

他想起，那個女孩兒的頭發(fā)有著淡淡的香味，似是秋天里覆隴的麥穗金黃；她的眼睛卻是蔚藍的顏色，有如月光下的湖水碧波蕩漾。

他的手指久久沒有與她分開。疑惑的利維坦抬起頭來把視線從手上移開，她看見的是皓月柔光之下，亞龍人與她相視而笑的臉。眼神溫柔，卻黯淡無光。

“你在想什么呢！”她把頭扭向一旁，將烏黑的長發(fā)輕輕地垂下。為什么。臉好燙。

亞龍人的思緒被她的話語匆匆拉回了現(xiàn)實。看見眼前的利維坦，他微微一愣，然后又晃了晃腦袋，不想讓過去的回憶再干擾自己。

“沒什么。我想起高興的事情。”

撒謊。這也太明顯了吧。

“還不把手松開。”利維坦依舊把自己的臉藏在頭發(fā)后面，視線透過發(fā)絲偷偷望著眼前的亞龍人

他這才注意到自己在發(fā)呆的時候仍然勾著她的手指沒有放開，于是尷尬地笑了笑，想把手抽回來，卻發(fā)現(xiàn)失敗了。

“？”

利維坦一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也還緊緊勾著亞龍人沒有放開，于是假裝咳嗽了兩聲，把手松了開來。

他和她這才放開了彼此的手，在夜空下相顧無言，沉默以對。

“我和你說個事。”最后還是利維坦開口打破了寂靜。

“嗯？什么？”亞龍人問。

“關(guān)于安格勒和納爾遜——”她把發(fā)絲一攏，盡數(shù)撥到了耳朵后面，朝著亞龍人露出了平靜的臉。

“他們不準你去查特奇，想直接把你帶走藏起來？”她想說的話卻從眼前人的口中吐了出來。

“你這不是都知道了嗎。”她出口抱怨。

“只是猜的而已。”亞龍人笑了笑，“一聽你說到那兩個名字我就這么想。只是不大確定而已。”

“恁也是個猜想家？”

“你損我呢。”兩人互相斗嘴。

漆黑的夜晚又重歸寂靜。

“他——我指的是安格勒，他本來今天早上就像趁你不在帶我走的。”利維坦又開了口。

“早上？”亞龍人回憶了一下早上的情形，“啊，我大概正在市場上收集能幫助我暗殺那個篡位者的小道具吧。”

“是嗎。”

“可能就差一點兒我就走了，然后你要不就一個人去查特奇送死，或者只能一個人游回北方了。”她撅了噘嘴。

“那我可真得感謝你了。”他笑了笑。

“謝謝我口齒伶俐、意志堅定？”

“不，多謝大小姐您救命之恩。”

利維坦又呆了一下，然后小聲地笑了起來。亞龍人想起了被母親掛在屋檐下的風(fēng)鈴。

“所以——我們明天就去跟安格勒談，讓他不要丟下阿拉貢，把這個可憐的亞龍人也塞上船？”利維坦跟亞龍人開起了玩笑。

“啊，那可再好不過了。如果他不愿意的話，找根繩子把我拴在船底下也行，我可以在下面捉幾只鮟鱇魚什么的做些點心。”亞龍人也開始拿漁夫先生做笑料。

“你適合當個獵人。”利維坦臉上依舊是好看的微笑，“他一定會忍不住跳下去和你打起來的。”

“你知道的，他沒法戰(zhàn)勝我的。雖然這個答案很殘酷，但是，可能這就是人生吧。”亞龍人聳了聳肩毫不在意，“我可以參考上次的經(jīng)驗，和圣誕老人一樣把好看的銀幣悄悄塞進你的襪子里，然后叼著匕首給他右半邊臉也來一刀，劃個對稱的。說不準他有強迫癥，還會感謝我呢。”

他們不禁笑出了聲，又不約而同地捂住了嘴怕吵醒周遭的居民或是旅客。夜已深，他們?nèi)圆辉富厝ィ蛔谖蓍苌贤Ｖ劬Φ男切呛屠Ь氲脑铝痢?/p>

“說真的。”利維坦突然嚴肅了一些，“帶你上船可不難。可我不覺得我們可以說服納爾遜叔叔帶我們?nèi)ゲ樘仄妗Ｈ绻霾坏剑覀冏詈眠€是趁早從陸路逃跑。”

“就是那個年輕的時候和你父親一起去找什么寶藏結(jié)果后面成了海賊王的那個家伙？”

“你知道就好。”她一副有些擔(dān)憂的樣子，“我知道，納爾遜叔叔肯定也是很想給爸爸媽媽他們報仇的……可是他們是深海眷族，在陸地上，他們沒有辦法戰(zhàn)勝那個魔王，所以只能游走在海上。”

“聽上去可真會像是個強勢的叔叔。一點兒也不會想讓自己異姓兄弟的女兒冒任何風(fēng)險的那種。”亞龍人小聲嘀咕。

“強勢過頭了呢。”利維坦趴在膝蓋上打著哈欠。

“我們回去吧。”亞龍人站起了身來。

“誒？”利維坦愣了一下。

亞龍人又笑了笑，說：“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考慮啦。可困死我了，該回去睡覺了。再說——”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xù)道：“再說，要去殺那個篡位者的可是我。說服那個海賊王肯放你走，跟我一起去查特奇，這是我的工作，不是你的。要煩腦子也是我來。”

說完，他也把手爪放在嘴前打了幾個哈欠，朝下樓的樓梯走去。

利維坦看著亞龍人離去的背影，不自知露出了微笑，抬起腳步悄悄跟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