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李斣也意識到了眼前人的異樣，「腸胃感冒還沒好么？」

「他根本就沒感冒。」楊琛在一旁嘟囔道。

「那怎么還悶悶不樂的，發生什么事了，這兩天連牌都不打?！?/p>

李斣雙手抓住陸地的肩膀，輕輕晃了晃，鼓勵他振作起來。

「誰知道啊，從前天開始就把自己關在屋里，樓也不下，連著讓我請了兩天的假，今天是我寶嬢的課他才終于下了樓，這不又趕著回去要睡覺。」

「行了，我得走了，我們今天野外認藥材，你振作點兒，還等著你打牌呢?！?/p>

李斣臨走前又拍了拍陸地的肩膀。

師妹最終還是拗不過鐵了心的陸地，任他獨自回到了洗象精舍。

陸地和衣躺在自己床上，度過了又是半夢半醒的一整天。

······

傍晚時分，他被樓下嘈雜的人聲吵醒。

陸地以為是師妹看電視劇把聲音調得太大，也就沒往心里去。

「咚咚咚——」

「陸師弟，快來吃飯呀?！?/p>

「不吃不吃不……」

嗯，等一下，怎么會是五師姊的聲音？

陸地跳下床，疑惑地打開了門。

見到陸地，門外的陳妙音明顯愣了一下，隨后「噗」地笑了出來：「小師弟，你這頭發……你這頭發是今年的潮流最新款嗎？」

陸地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戴帽子，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五師姊，你怎么來了?！?/p>

「誒？不是你喊我們來的嗎，」陳妙音一臉疑惑，「姜師姐說你要請客吃火鍋，大家就一起到你這里來打攪了。你住的地方好豪華哦，比我們那邊強多了?！?/p>

進了俠客班之后，自己確實答應了要請劍學院的大家吃飯，但絕不是在今天啊。

哦，既然是三師姊通知的，那肯定就是李斣搞的鬼咯。

「噢，」陸地裝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剛睡醒腦子有點懵。師姊你先下樓吧，我換個衣服就來。」

在屋子里戴帽子有點不像話，他找了一個花里胡哨的T恤裹在了頭上，假裝是一片頭巾。

客廳里比往常熱鬧了許多：倪幻霞和師妹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上播的《向師姐表白五百次》，于破罜在一旁獻著殷勤；杜宇和陳妙音在廚房中準備著火鍋食材；姜砃和李斣在角落里聊得火熱。

站在樓梯上的陸地環望了一周，并沒有發現他心中最想見卻又最怕見到的那個人。

雖說談了戀愛，可趙師姊，你也不需要如此避嫌吧。

同學之間吃頓飯都不肯賞光嗎。

唉。

陸地嘆了口氣，調整好面部表情，走下樓梯，和師姊們一一打過招呼。

「喲，下樓了??？」沙發上的楊琛在一旁陰陽怪氣，「看來你的師姐們可比我這個師妹好用多咯。」

「主要是她們不動手打我?！?/p>

陸地也坐進了沙發里，不緊不慢地反擊道。

楊琛白了他一眼，索性不再理他。

于破罜趕忙湊了上來，小聲跟他說：「你這幾個師姐質量都很高?。∧阈∽诱媸怯懈?。」

陸地心說最漂亮的那個沒來，不然你老于的眼睛還要瞪得再直一點。

門外響起敲門聲，陸地剛舒緩下的神經又緊張起來，誰啊，是趙姑娘嗎？

陳妙音從廚房蹦蹦跳跳地去開門，王寧馨走了進來。她提起手中的塑料袋晃了晃：「我買了些飲料?！?/p>

嘁，不是說沒時間嗎，怎么又腆著臉來了？

出于禮貌，陸地還是擠出微笑，向二師姊點頭致意，目光轉到電視上之后，眼神中剛燃起的光又黯淡下去。

準備好的火鍋很快就端了上來，周圍的配菜擺了滿滿一茶幾。

陸于李三個人紳士地坐到地上，把沙發留給了姑娘們。

于破罜擺出一副主人的架勢，熱情地對大家說道：「請不要客氣，大家開始吧。」

「等等，還有人呢。」杜宇攔下了他。

還有人？不就只有趙姑娘沒來了么？

在陸地心中生起疑惑的同時，門外又適時地響起了敲門聲。

坐在最外手的陸地從地上跳起來，躥到門口打開了門。

果然是趙師姊！

「吾帶了幾瓶酒?！?/p>

她也揚了揚右手中的袋子，不料卻發生了險情，她的胳膊抽搐了一下，險些把酒掉到地上。

陸地連忙接過酒，面帶關心的問道：「趙師姊，你怎么了？」

「不礙事，不礙事?！?/p>

于破罜果然眼睛更直了，他把嘴附到陸地耳邊小聲說，「這個更好看?！?/p>

這不是廢話嗎！

陸地心中翻了個白眼。

等趙寂櫻也在沙發上坐好，這頓豐盛的飯局終于要開始了。

大師姊杜宇舉起了酒杯，提議敬今天主持請客的陸地。

「敬師弟！」「敬老陸！」「敬姓陸的！」

陸地偷眼看茶幾旁的李斣，后者偷偷對他眨了眨眼睛。

果然是你搞的鬼。

眾人紛紛舉杯。

杯中酒如瓊漿玉液一般透明澄澈，香氣撲鼻。

大家一飲而盡后，紛紛發出贊嘆：「好酒，好酒?！?/p>

「這是自家酒廠出的酒，?（你們）要是歡喜，吾就讓家里再寄些過來?！?/p>

會稽郡的黃酒天下知名。

趙師姊家中竟有酒廠，看來深藏不露的她也是一位大家閨秀。

「錢唐自古繁華」，師姊是江南魚米之鄉的富貴人家，自己是窮鄉僻壤的工薪階層，門不當戶不對，看來確實只有蜀山派那個比自己更配得上師姊。

想到這里，好不容易激發出的熱情被潑了冷水，陸地自慚形穢地低下頭。

幸好還有酒，能暫時將心中郁結的塊壘壓制下去。

雖然時值酷暑，但可人們絲毫不介意被熱騰騰的蒸汽熏烤著臉，不介意被麻辣的味道激出一身淋漓的大汗。

一頓火鍋下來，升高的不僅是體內的溫度，還有眾人之間的感情。

酒足飯飽之后，每個人臉上都在麻辣和酒精的雙重作用下變得紅撲撲。

眾人也不再拘束，天南地北地侃起大山。

陳妙音湊到陸地身旁，小聲問道：「陸師弟，你怎么吃得那么少？」

「我腸胃感冒剛好，不能吃太多刺激性的食物，火鍋太辣了。」

謊言說了三天，陸地已經輕車熟路。

「可是你卻喝了不少酒。酒不刺激胃么？」

「這個……」陸地一時想不出來該如何回答。

「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大師姊杜宇的提議，恰到好處地挽救了陸地的尷尬。

陳妙音被游戲吸引走了注意力，她高舉雙手大喊道：「我同意?！?/p>

眾人飛快地在茶幾上清理出了一片空地，擺上一個放倒了的酒瓶。

等旋轉的酒瓶停下之后，瓶口對應著誰，誰就是接下來要回答問題或是完成冒險的「幸運兒」。

一開始還都比較拘束，每個人都選擇了風險較小的真心話，別人提的問題也都還算保守。

直到酒瓶口對準了李斣。

「我選真心話?！?/p>

客廳里響起一片噓聲。

「還是不是男生啊，大冒險都不敢選。」

「行行行，大冒險就大冒險?！咕谱淼睦顢院翢o畏懼之意。

「那你就親姜師姐一下吧?！?/p>

和姜砃一個寢室的倪幻霞大膽地提出了冒險的題目。

「親一個！」

「親一個！」

在場的眾人也紛紛起哄。

李斣順勢摟過身邊的姜砃，對著她的臉頰就是一口。

「wow！」

客廳內起哄的聲音更強烈了。

姜砃嫌棄地擦了擦臉上的口水，表情卻充滿了甜蜜。

「好了好了，別起哄了，趕快進行下一局。」

酒瓶也像天意安排好了一般，下一次轉動瓶口正對著李斣身邊的姜砃。

還沒等她選擇，陳妙音直接問出了真心話的問題：「你喜歡李斣么？」

「你這不是白白浪費了一個提問的機會嘛！」

于破罜在一旁不滿地發著牢騷。

但這個問題恰到好處地給李斣和姜砃確定關系送了最后一個助攻。

三師姊滿臉通紅地點點頭，捂著臉把頭埋進了李斣的懷中。

羨慕。

好羨慕好羨慕好羨慕……

陸地被塞了滿滿一嘴的狗糧。

同樣是新生，為什么別人能在三天之內收獲一段愛情，自己卻只能收獲心碎呢？

「時間也不早了，再玩最后一輪，我們今天就散場吧！」

大師姊杜宇提議道。

旋轉的酒瓶最終指向趙寂櫻，完成了它今晚光榮的使命。

「六師妹，那么完美的一個人都看不上，你的擇偶標準到底是什么？」

一晚上沉默寡言的王寧馨忽然開口問道。

嗯？

她這話是什么意思？

「完美的一個人」、「看不上」、「擇偶標準」？

難道蜀山派高富帥表白失敗了？

趙姑娘現在還是單身？

不應該啊，那怎么沒人告訴我一聲？

「我么？我還年輕，目前還沒有什么擇偶的標準，現在只想要好好學劍。」

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吧。

連續幾天萎靡不振的陸地突然來了精神，他兩眼放光，心中又有了盼頭，有了奮斗的目標。

師姊們起身告辭，李斣要送姜砃回去，也跟著一起出了門。

于破罜和師妹開始收拾桌上的杯盤狼藉，突然開心的陸地抱著酒杯，一杯一杯地獨自斟起了酒。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陸地發現自己躺在沙發和茶幾間的地板上，腦袋疼，胸口也疼。

「你醒啦。」

李斣端著一杯剛沖好的咖啡，從廚房走過來。

「我怎么睡在地板上？」

陸地疑惑地問道。

「你昨天喝多了，我和老于兩個人搬不動你，只能讓你睡在沙發了?！?/p>

「我昨天是喝了多少酒，現在腦袋疼死了。」

「你的趙師姐一共拿來了四瓶酒，大家喝了不到兩瓶，」李斣耐心地向他復述著昨晚的情況，「等我送完姜砃回來，發現剩下的兩瓶多酒，已經全被你干掉了?！?/p>

「我喝了……這么多嗎？」陸地被自己的酒量嚇了一跳，他心虛地問道，「喝完沒鬧什么幺蛾子吧？」

「別提了，你躺在沙發上一直瘋狂地讓人親你，先是不停地喊老于，『于哥，親一個』、『于哥，親一個』，老于為了讓你安靜，只能在你臉頰上來了一口；

「結果這一口可壞事了，你又大喊『李斣親我一下，我是姜砃』，非要讓我再親你一下才行。你這喝多了之后，真是什么話都往外蹦。」

「那你也親我了？」

「不親你怎么辦啊，我只能在你另外一邊臉頰上稍微碰了一下?！?/p>

「這之后我就安靜了吧?！?/p>

「你還好意思說，重頭戲才開始，我倆親完，你又要你的趙師姊親你，說趙師姊要不親你額頭一下，你今晚就不睡覺。鬧了好久，最后還是老于委曲求全地裝成你的『好好趙師姊』，抱著你的腦門親了一下……」

完了，全完了。自己喝醉之后怎么是這副鬼德性。

「……老于親完以后，你又看到了你的師妹，掙扎著坐起來，非要抱抱她，嘴里還一直嘟囔著什么『師妹別怕，師兄會好好保護你』、『師妹，師兄對你好不好？好的話你也親師兄一下唄！』之類的話?！?/p>

「之后呢？師妹也親我了？」

「親你？你師妹可真不慣著你，直接抬起腳就給你踹到了地板上?！?/p>

「是不是踹在了我胸口？」

李斣點點頭。

陸地臉紅得發燙，自己醉酒后怎么如此失態。

這下子在師妹面前是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不過師妹好狠啊，這一腳踹得可真疼。

「你快起來吧，不然上課又該遲到了?！估顢院眯奶嵝阉?。

「不急不急，」反正今天要做的也只是去探尋那副古地圖，陸地急于解開腦子里的一個疑惑，「那個老李，昨天，王師姊問趙師姊，『那么完美的人都看不上』，是什么意思？」

「誒？這你都不知道？七夕那晚的乞巧典禮你不是也在現場嗎？」李斣端起溫度稍微降下來的咖啡一飲而盡，「那么大的陣仗，那么動感情的一大段話，我一個大老爺們看了都感動，你的好師姊居然跟人家說，『自己現在不想談戀愛，而且我只喜歡比自己強的人。』你說她怎么能這么絕情啊……」

李斣后面的話陸地完全沒有聽進去。

真的沒答應？

這么說我還有機會？

而且只喜歡比自己強的人？

不多說了，我這就去找那本書，一定要練成「峨眉大俠」，然后抱得美人歸！

陸地一個鯉魚打挺，想要從地上坐起來。

哎呦，胸口疼。

師妹，你也太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