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紫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種什么心情推開那扇門的,自己對于背后那個人的情感總是復(fù)雜多變。
仇恨?還是想揪著他詢問當(dāng)年的事情?亦或者兩者都有?
屋里很黑,沒有點油燈。那個人就背著雙手站在那里,雖然時隔多年,陶紫依舊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沒什么變化,還是那個青澀的大男孩。
只是下一秒,陶紫就把自己的所有情緒迅速收斂,眼神直直地盯著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的舒望,語氣十分淡漠疏離。
“這里你都能找到,怎么?想抓我去見江仲云?”
舒望眸間掠過一抹痛色,嘴角快速抽動,想要解釋什么,陶紫站在原地等了很久都沒能等到他的接話。
陶紫心中自嘲,如今竟還天真的以為舒望會給自己一番解釋。表情恢復(fù)如常,強忍著內(nèi)心的不適坐下,半瞇著丹鳳眼望著他。
“當(dāng)年的事情,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p>
舒望掙扎了許久,才蹦出那么一句話。陶紫臉上面無表情,纖手一揮,青蔥手指指著門口。
“當(dāng)年的事情我不想聽,要抓我趁早,沒有事情你就可以滾了?!?/p>
舒望輕嘆了口氣,深邃的眸子閃過幾分失落與黯淡。
“八大家不會對你如何,你安心的住下吧,有困難…有困難可以找我。”
看著陶紫依舊不為所動的神情,舒望垂下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就在他離開關(guān)上門的一霎那,陶紫強撐著的堅硬神色瞬間垮了下來。整個人無力地趴在桌子上,大顆的淚珠從眸中滾落。
舒望,當(dāng)年那個人為什么是你?
看到那張熟悉又溫潤如玉的臉龐,陶紫就差點忍不住了。這張臉,陪伴她度過了童年孤獨的歲月。
這是她的青梅竹馬,她曾在心里暗暗許諾過長大后要嫁為人妻的對象。可也是這個人,傷她傷得最深。
父親仲然是有錯的,任何百姓都能譴責(zé)他,但是惟獨舒望他不能!她可以接受別人對父親惡行的審判,但惟獨不能從他的嘴里說出來!
陶紫剛剛抹干了淚水,又因為陷入回憶花了臉。依舊高挺的鼻梁,星辰若海的眼睛,似乎把她帶回了當(dāng)年。
她母親嫁給她父親之前,是百樂門的歌姬,當(dāng)紅一時的白玫瑰。舒望的父親舒老三就是那個時候在百樂門結(jié)識的。
那時的舒老三是個文縐縐的作曲家,整天撥弄那些文人墨客才喜歡的玩意。
陶定國娶她母親的時候,前面有五個女人。她母親也是個要強的女人,后來五個女人死了之后,也沒提轉(zhuǎn)正的事情。
身為總長的陶定國事務(wù)繁忙,不但要跟政府打交道,還得時常接見那些西洋來的大胡子。愛屋及烏,也就寬許了母親偶爾尋舒老三作新曲在家唱上兩曲解解悶。
兩家小孩年紀(jì)差不多大,她和舒望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
作為官賈家庭的后代,就得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孤獨。更何況,戰(zhàn)爭的年代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為了保護她,陶定國下了死命令不讓自己離開陶家的范圍內(nèi),每天面對的就是雷打不動的四堵墻。
舒望就是那個時候入了她的心。
就像瘸腿嘗試過站起來的滋味,聾子聽到聲音后,沒人想回到重前的生活。陶紫也不知道自己,那顆心什么時候已經(jīng)全部放在了舒望身上。
最后,她想到,這個男人在十年前冷漠無情的話語,帶著江仲云的親衛(wèi)隊直搗黃龍滅了陶家。
把桌上的青玉瓷壺推開,陶紫無力地癱倒在椅子上,壓住胸口長久地喘著粗氣。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劃破了寂靜無聲的房間,陶紫頓時被驚醒。偏頭看向窗外,天已大亮,她竟然就這么想著那個人呆呆地做了一晚上。
抬起手來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脹痛得厲害。
打開房門,是一襲白衣。
有那么一瞬間,陶紫在原地怔神。舒望當(dāng)年也是愛極了白衣衫,自從那日之后,才換成了黑布衫。
來者是個男人,戴著個面具,露出來的雙眸平淡無奇地看著陶紫。
這個人當(dāng)年救過她,陶紫也回想過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跟著他離去,估計是因為眉眼處與舒望相似。
可惜,舒望的眼眸洞若星辰,泛著萬丈光芒,而面前這個人就仿佛一潭死水。似乎,再大的事情,也無法讓他的內(nèi)心掀起波瀾。
陶紫突然好奇地朝院外觀望,什么時候白衣會的頭目之一敢大搖大擺地出現(xiàn)在南湖了。
“公子。”
陶紫禮貌性地讓出半個身位讓白衣男子進屋,再環(huán)顧了一番才把房門關(guān)上。
白衣會和南湖八大家是死對頭了,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既然大家目標(biāo)一致,殊途同歸,不妨合作一次也可以。
更何況,眼前這個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昨晚,舒望來找你了?”
公子的語氣冷淡平靜,也不喝茶,坐下就說。陶紫其實有時候挺膈應(yīng)他的語氣,有點太高高在上,仿佛任何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一般。
陶紫悶聲點了點頭,公子也不在意,修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叩著桌面。
“計劃有變,現(xiàn)在你需要靠近舒望身邊,得到他的信任取來江仲云的城內(nèi)布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