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女鬼后事情便很明了了,眼下最主要的就是找到和陳老爺一伙的那幾個大人,并且需要找到他們犯案的證據,然后一網打盡。他們手上可是沾了不少的人命,如果讓這樣的人權傾朝野,那朝廷的未來可是不堪設想。
韓啟正帶了一批人去陳府后院挖剩下的那些尸體,還剩了幾個手下留下來,小曼讓他們去陳伯孫女的房里將他孫女的尸體也抬出來,那幾人一愣,望著小曼的眼里帶著忐忑,“陳伯的孫女真的死了?”
幾人聲音喊得有些大,以至于一些過來幫忙的村民還有醒過來不久的陳伯都齊齊看向小曼,小曼有些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眾人看小曼的眼神漸漸變得犀利,“陳伯的孫女怎么會突然死了?難道真是你殺的?!”
這些人還記得陳伯被附身時說的話,對小曼都心有疑慮。
小曼慌忙擺手想解釋,但那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根本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她只能閉上嘴站在原地聽著那些人對她的質疑。
正聒噪間,小曼看見弘清立在了她身前,只聽他的聲音緩緩響起,像一汪清泉慢慢流進她的心里。
“方才陳伯所說的話都是被那怨鬼附身后所捏造的,而陳伯的孫女已經故去很久了,你們見到的她都只是尸體被鬼附了身所操動的。”
未了,他繼續面不改色道:“至于這位姑娘,她只是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女子,是斷不會有那么大的本事。”
一旁聽了這話的懷真嘴角一抽,手無縛雞之力?
那前幾天和他在竹林里打斗的人是誰?那可完全不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
說好的出家人不打誑語呢?
懷真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沖擊。
而作為‘普通女子’的小曼躲在弘清身后也一時耳熱,她仔細回想著,她前幾天去抓陳伯園子里的雞玩的時候應該沒人看見吧?
她偷偷瞄了一圈身邊的人。
弘清的話還是很有力度的,不止是因為他的名聲響亮,更重要的是眾人親眼看見他收服了一只怨鬼,所以不敢再質疑他的話。
一時村民都在安慰陳伯,陳伯仿佛一下又蒼老了十歲。他剛醒來不久就聽韓啟正給他講述了陳府事情的真相,而在陳伯眼里的陳府一直是其樂融融的,聽到真相后如此大的反差對他來說一時是難以接受,可現今,唯一能相依為命的孫女也不在了。
小曼他們也不知如何去安慰他,只能幫陳伯好好將他的孫女殮葬。
忙完一些事情后幾人在女鬼的指引下又進了陳老爺書房的密室里查探,但是并沒有發現什么有用的線索。
“看來想要抓住那些人只能從京城入手了。”出了陳府,韓啟正嘆道。
“女鬼已經抓到了,東郊的危機已經解開,剩下抓人的事按理說應該是我刑部的責任,但是在這里我還是要厚著臉皮問一下各位,可還愿意繼續幫我一起把這個案子給了結了。”韓啟正朝幾人雙手作揖。
懷真回了個禮:“匡扶正義是乾云觀弟子應該做的事。”他的答案已經很明顯
小曼看向弘清,不知他是怎么打算的,雖然她是很想去京城將那些人都給抓出來。
得到了懷真的答案韓啟正又看向弘清和小曼,奈何小曼做不得主,所以幾人一時都看著弘清。
眼前的雙瞳里含著期盼,在小曼略顯忐忑的目光下,弘清終究開口道:“罷了,有始有終。”
得到了期待中的答案小曼眉眼瞬間笑開了花,一時周邊的天空似乎被點亮了。
夜幕降臨,今晚的夜色不似以往那般陰暗,天空中有些許朦朦的光亮籠罩著,連每晚呼嘯的冷風也都停歇了。
一時萬籟俱寂,東郊的夜晚許久未曾這般安寧靜謐。
弘清房中,一女子俯首趴在他的床邊,而弘清正坐在床上閉目吟誦做著晚課。
女子漫不經心的拎起他的袖子沖里面道,“那照你這么說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半妖半鬼然后躲過了鬼衙的搜查直到至今?”
很快袖子里傳來一女聲,“是啊,不然憑我一個柔弱的鬼怎么可能修煉成如今這般功力。”
小曼撇撇嘴,“既然你明明已經厭倦了這世間為何又非要為了一個男人苦留至今。”
女鬼輕輕嘆了口氣,“你不懂。”復而她又自嘲一笑,“也不過又是些癡情怨恨的戲碼罷了。”
小曼不服氣,“你怎么知道我不懂?你說了我就懂了。”
女鬼吃吃的笑著,“我打賭你一定沒有經歷過情愛。”
小曼不屑,“哼!我可比你還多活了四百多年,你怎么知道我沒有?”
聞言,一直閉目打坐的弘清淺淺的抬眸望了她一眼。
小曼沒注意,一張臉埋在弘清袖子里,雖說她嘴上不服輸,但她其實也很好奇,這世間的情愛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女鬼又說了幾句話,小曼陷入了神游中沒搭理她。
夜闌更深……
淡香淺入鼻,沁人入夢鄉。
誦經聲漸止,弘清睜開眼,見小曼枕著他的袖子睡得香甜。
一片鴉色羽睫斂在眼下,瓊鼻輕聳,朱唇微抿,眉眼間柔順無害。
弘清不禁心想,這女妖這般沒有警惕心怕是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弘清輕輕把袖子抽出,袖子里的金缽也早沒了動靜,他也實在費解,一個女鬼和一個女妖竟也能聊到一處去。
弘清默默嘆了一口氣,俯身抱起小曼。
懷真聽到房門的吱呀聲便抬眼望下看去,就見一身清冷的弘清乘著夜色邁過庭院,懷里抱著個姑娘。
這個姑娘窩在弘清的臂彎里看不清臉,但懷真也知道她是誰。
只見弘清打開西廂房的房門將小曼放在了屋內的床上,并俯身將被子輕輕搭在了她身上。
懷真見到在外一向面色冷淡的弘清此刻眉眼間帶了一絲柔和,在微弱的夜光下更添了抹不易察覺的溫柔。
弘清出了西廂房,重新步入了夜色中。
忽而,他抬眼,目光對上懷真,懷真只覺得那雙眼比他身后的夜色更加深沉。
倆人都沒有說話,對視一眼后回歸尋常。
懷真重新躺在屋脊上,他本是出來透透氣的,卻不曾想撞見了這樣的一幕。
原本漸漸襲來的睡意又不知怎的消退了。
第二日清晨,天光乍亮,原本覆蓋在東郊上空的團團烏云都被驅散開了,久違的太陽從云層中漸起,將光芒俯射大地,一時天光明媚,風和日麗。
有幾戶人家早早出了屋子來陳伯院子里串門,院子里擺了不少凳子,有人在曬著太陽邊聊著天。
小曼瞇著眼靠在躺椅上看身邊的鄰居老奶奶搟著面團,“你這是在做什么?”
老奶奶笑呵呵的撫開了額角的碎發,“我這是在做包子,做好了給你們帶在路上吃。”她手擦過的地方留下了一道白印。
“給我們的呀?”小曼詫異道。
“是啊,這幾天為了東郊的事你們都辛苦了,我也沒什么能送的,就做幾個包子給你們帶在路上吃。“老奶奶笑得和藹,手上的動作不曾停歇。
小曼拿出一方帕子隨手將老奶奶臉上的白印擦干凈,一邊看著面團趣味盎然道:“那我和你一起做吧!”
這邊懷真幫陳伯打完水踏進前院,就見小曼目光柔和地拿著帕子幫老奶奶擦臉,輕風拂過她嘴角溫暖的笑意,那一瞬間,仿佛遍地花開。
見他進了前院,她熱情的沖他招手,“快過來,老奶奶給我們做包子呢!”
懷真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
“你看,這是我做的,你猜猜看我捏的什么?”小曼抬了抬下巴驕傲道。
懷真看著一旁那糊成的一團,許久才略顯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兔子?”
小曼斂了臉色,認真的看著他,“我這是捏的一朵花。”
“你竟然能把植物看成動物?”小曼一言難盡道。
老奶奶在一旁盯著倆人笑出了聲,懷真面熱的垂下臉。
幾人吃過午飯便向陳伯辭別,韓啟正昨天傍晚便帶人連夜趕回了京城,留了小曼,弘清,懷真三人今日參加完陳伯孫女簡單的葬禮后離開。
“幾位有空可以多來東郊看看,我們一定很歡迎。”陳伯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經歷這么多事,他的臉上更布滄桑。
小曼心頭也悶悶的,雖說只有不到十日的相處,但陳伯人是真的很好,熬的雞湯也是真的很好喝。
她上前拍拍陳伯的肩膀,“沒事,以后我有空就來找你喝雞湯。”小曼一臉認真道。
走在她身后的懷真腳步一頓,他剛剛見她一臉惆悵還以為她是真的舍不得陳伯。
看來是他想多了。
他回過神來對陳伯抱拳道:“在此別過了。”
陳伯也沖他點點頭。
倆人說完,弘清對陳伯微微頷首,什么也沒說,算是道了別。
回京的路上……
時隔幾日,再次走在這條路上周圍的景象和心境都大不一樣了。沒了漫天怨氣的東郊,往上看是藍天白云,往下看是紅花綠草,枝頭上還有鳥兒立在那歌唱,一切都透露著生機勃勃。
小曼今日換回了一身熱烈的紅衣,一路上她頗有感悟道,“一晃眼都下山近半個月了,也不知道百事通,娃娃臉他們怎么樣了。”
弘清當然知道‘百事通’,‘娃娃臉’是誰,一時覺得這女妖取的外號倒還挺貼切。
“之前答應過百事通遇到好玩的事要回去講給他聽呢!”小曼想到離開弘安寺的那天百事通說的話,她在弘安寺也算是有不少朋友了吧,想到這小曼心里喜滋滋。
似乎也想到了弘安寺,弘清的臉色也難得的有些柔和。
“和尚,你說我再回弘安寺的時候要不要給他們帶點禮物啊?他們應該也很懷念山下的東西吧。“小曼思量著。
弘清這回倒是答了她的話,“弘安寺規矩嚴,你就算是帶進去了,他們也不能留下。”
小曼撇撇嘴,那她還是多看些好玩的回去講給他們聽好了。
懷真一直靜靜的走在身旁,聽出倆人言語間的熟稔他不經細想,看來這女妖不止和弘清關系特殊,似乎和整個弘安寺關系都很好。
他有些不明白,佛門和妖之間怎能和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