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街頭,空氣中凝著一層薄霧,夜風微涼。
小曼一個人走在街上,孤獨的身影在空蕩蕩的街頭顯得有些寂寥。
不知哪里來的樹葉飄落在她足前,凝滯的瞳仁微動,她緩緩俯身拾起那片微黃的落葉。
淡淡的夜光下,她的臉似乎也蒙上了一層霧氣顯的有些冰涼。
她想,弘溱說的沒錯,不論弘清對她有多好她都不可能待在他身邊一輩子,他們倆,終究不是一類人。
鴉色的眼睫微微一顫,小曼飽滿的唇浮起一抹淺淡的笑容。
但是能和他度過這些日子已經很開心了不是嗎?
回想起和弘清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唇角漸漸變的柔和。
那是第一次有人在意她,第一次會有人站在她身前為她擋去那些刀光冷箭,讓她感覺到被在乎,九百多年來的孤寂如今讓她也體會了一下溫暖,她也應該知足了。
捏著葉子的指尖漸漸泛白。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為了舍利珠留在他身邊只是成了一個借口,一開始抱著要讓他喜歡上她的想法下山,可如今...小曼自嘲一笑,和尚喜歡她嗎?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把自己栽進去了,她貪戀待在他身邊的溫暖,會因為他而感到歡喜,也會因為他感到失落。
女鬼說,喜歡一個人就會不自覺地為他哭為他笑,所以,她應該是喜歡和尚的。
她應該謝謝他,讓她擁有了這么多曾經不敢想的東西,朋友和喜歡。
其實她心里也明白,她和弘清是不得長久的,他那么好,她也舍不得害了他。
小曼目光漸漸明澈,她垂眸,平靜的目光落在手中單薄的葉子上,她終究還是要孤身一人走下去,像這片落葉。
但她卻沒有根,不知會飄到何處。
赤紅色的衣擺飄揚在空中漸行漸遠,只留下一片泛黃的落葉緩緩飄落在大地。
黑夜籠罩著大地,萬物沉睡安然若夢,周圍的一切顯得那么寧靜。
小曼站在客棧下仰望著那一扇窗口,久久佇立。
纖細的身影被打上一層冷霜,凌晨間的寒氣漸漸沉重,霧氣沾濕了她的眉睫,落下一身冰涼。
就讓她再陪他最后幾日吧,她保證,京郊案一完她就自己離開,絕對不會糾纏。
現在,她莫名有點想他了,想再抱抱他。
小曼盯著那扇窗,神情落寞,就讓她再任性最后一次吧。
紅色的身影化作一縷紅光從窗縫里穿過,最終落在弘清床前。
她不敢輕舉妄動,站定后先向弘清吹去一縷輕煙,然后才敢走到他床邊。
小曼在弘清身邊蹲下,靜靜的望著他。她輕輕的抬起指尖撫過他的眉頭,鼻梁,再到嘴邊。
看著那淡色的唇小曼不知想起了什么竟漸漸有些耳熱。
反正他也不會知道,不如趁此機會試一試?
她抿了抿嘴鼓起勇氣向弘清靠去,兩人的距離愈來愈近,小曼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黑夜里跳得怦怦響。
當她的唇離弘清的唇還有一絲似有似無的距離時她終究是側了頭,一個冰涼的吻落在了弘清鼻尖。
不過一瞬時的時間她卻仿佛過了很久,手心里都緊張的冒出了汗來。
親完后小曼不敢停留,她立馬起身紅著臉從窗戶逃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間后,她捂著自己跳的強烈的心跳一時呆滯,好久才回過神來。
天啊,她剛剛是干了什么?她這是做了什么虎狼之舉!
她方才的行為和那些登徒子有什么區別?
小曼一邊暗罵自己一邊拍拍熱乎乎的臉蛋。
隔壁房間內……
黑夜里的弘清突然睜開眼,眸中一片清明。他的臉色隱在周身的夜色中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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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是人流最多,最繁盛的地方。
一年到頭里總有熱鬧的事情讓百姓們閑余時議得熱火朝天,近兩日坊間里卻流傳著一樁令人聞之驚世駭俗的事情。
這樁流言不知從何時起更不知從何人那里起,就在近兩日占據了百姓們的茶話時間。說是聽聞當朝唯一的王爺在前兩日于青樓里被扣押,之后有關他的罪狀一一被傳了出來,百姓們一聽不得了,這九王爺當真是干盡了這天下傷天害理的事情。
貪贓枉法,欺壓百姓這些都是輕的,最讓人唾棄的是他殘害少女,拐賣良家女子,手段極其殘忍卑劣,據說被他害死的女子有上百余位,而與他一黨的幾位大人也是個個壞事做盡,為了一己私利簡直沒了人道。
近兩月里來的京城女子失蹤案正是九王一黨人所做,那家青樓已經被官府封了,現在這些人都被關進了大牢卻不知何時才能被判決。
無關的百姓一邊唾罵他們又一邊津津樂道著,而有些真實的受害者們便天天圍在街市上,衙門前悲憤填膺的訴告九王一黨的劣跡,更使得一些心懷正義善良的老百姓為他們鼓舞壯氣要求朝廷馬上處死這些畜生。
此時衙門前就圍著許多前來訴狀的百姓,將衙門的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狗官!我要求立馬處死那些狗官!”
“當朝律法何在?!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有人舉著罪狀高高吶喊。
“誰來可憐我的嬌嬌女....“一位衣衫樸素的大媽哭得傷痛欲絕:“她才十二歲啊!就被那群畜生給害死了...嗚嗚嗚……”
“韓大人這可怎么辦啊?再這樣下去這些人恐怕遲早要變成暴民了。”一位身穿官服的小個子大人忐忑的問。
韓啟正也一身緋色官服挺拔的立在門口,他望著這些滿臉悲憤的百姓神色未動,只轉頭吩咐道:“通知下去,任何人不得傷了百姓。”
那下屬聽了連忙轉頭吩咐下去。
自從刑部尚書汪云寒落馬,刑部侍郎韓啟正就被認定為是下一任尚書大人,是故現在刑部的人都對他的話言聽計從,不敢違抗。
“韓大人,屬下有一事不解,這九王落馬是一定的事情,為何還要在百姓間散播他的傳言?”
韓啟正冷笑一聲,這些傳言正是他故意為之。
他展了展衣袖語氣沉著道:“落馬是一定的,可最后的處決就不一定了,九王畢竟是圣上的兒子,圣上難免不會為了保住兒子干下些糊涂事。”
他的這番話被有心人聽了定會告他個大不敬。
問問題的官員嚇的一哆嗦忐忑的看了眼四周,見沒人關注他們這邊這才放下心來,他抬手摸了摸腦門的汗小聲問道:“您的意思是圣上會保住九王?”
韓啟正目光銳利:“我將九王的罪行散播于民間就是為了引得百姓的眾怒,人言可畏,民心至上,如果圣上不能給出一個滿意的結果,民眾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我要的不僅僅是讓他們落馬那么簡單,我要他們每一個人都血債血償!”韓啟正每一字咬的沉重而悲憤。
他們調查了這么久那些受害人的鮮血仿佛時刻滾在他心頭,他怎能輕而易舉的放過?
只是不知道,當今圣上,是要兒子還是要民心了。
近兩日九王的事情在京城中鬧得是沸沸揚揚,而小曼這兩日卻是提著一顆心過的甚是緊張,主要還是因為那晚做過的‘壞事’,所以說啊,人還是不能做壞事不然真的心里難安。
就比如說她這兩日,看見弘清都不敢抬頭,深怕他看穿了她。只要弘清臉色有什么不同尋常,她都要擔心是不是弘清知道了點什么,是不是自己那晚留下了什么把柄,以至于這兩天在弘清身邊她都是縮頭縮尾的,不敢抬頭做人。
好在她觀察了兩天后他似乎并沒有察覺出什么,她這才放下心來。
這一日,吃過午飯后懷真有事出去了,小曼閑來無聊狀似隨意般的問弘清:“和尚,等東郊案一結你有何打算?準備又去哪捉妖?”小曼盡力讓自己表現的很尋常,并不是十分好奇的樣子。
弘清淺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隨后起身離開。
“你去哪?”小曼急問。
弘清停住腳步,眼神淡漠的看著她,“捉妖。”
小曼被看得心里發怵,好像自那天晚上他們從王成府上回來后弘清就對她有些不一樣了,至于哪里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好像對她有些忽冷忽熱的。
小曼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弘清來到了京城一處偏僻的小樹林里,小曼四下看了看并沒有發現這樹林里有什么不同。她正想開口問問便看見弘清在這周圍布下了一個結界然后在結界中開始旁若無人的閉目打坐。
小曼不敢上去打擾便尋了個樹頭躺下,躺著躺著目光就移到了不遠處的弘清身上,便再也沒能移開。
此時陽光和煦,似有微風拂面。一束陽光穿過茂密的樹林打在小曼眼前,小曼忍不住瞇眼,一片炫目的光輝中她看見弘清的身影落在一個個明媚的光暈后顯得朦朧而柔和。
雋朗的五官在光下更凸顯得如工藝品般鐫刻有度。
他真好看……
小曼微微勾起唇角眼皮漸漸沉重。
彼時綠蔭熙攘,春光易逝。
清輝浦灑在心頭,云淡風輕時能留下誰的影子?
浮華一夢間,夢里誰人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