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只覺耳旁有什么東西嗡嗡作響吵得她腦瓜疼,于是她扶著腦袋坐了起來,待她睜開眼后也被眼前的這番景象驚了一驚。
數以百計的妖黑壓壓的在她周圍圍了一圈,她清楚的認識到她此時境地不妙。
是十分的不妙。
她被包圍了。
這個認知讓她有些緊張,于是她先站了起來,總不能在氣勢上就低人一頭吧?
這時小曼還沒意識到她已經化成了人形可以隨意活動了。
待她站起來后那群一直盯著她的妖都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一個穿的灰撲撲的狼妖艱難的咽了咽口水指著她:“她長的這樣好看肯定不是我們這的人,我們這哪養得出這樣的人來!”
此時的小曼相貌大概是人界十五六歲的女孩般,著一身鮮亮的紅衣,稚嫩但難掩天資。
小曼眼睛順著瞥了一圈,發現這些妖個個穿的粗布麻衣,全身上下灰撲撲的一片,長得...確實不太盡人意。
狼族的族長瞅著她,語氣倒還溫和:“姑娘是哪的人?怎么突然出現在這里?”
小曼下意識的張嘴:“我...”
剛吐出一個音,她便驚呆了的捂住嘴,又突然看見自己捂住了嘴的手指,滿臉不可置信地將自己從下往上打量了一番,驚喜道:“我可以說話了?!我可以動了?!”
她興奮地在原地轉了兩圈,許久才真的回過神來。
待她冷靜下來后,兔妖族長在一旁說道:“姑娘你既不是我們這的人便早些離開這里吧,這里不歡迎異族人。”
小曼睜大了眼睛不解道:“我為什么不是這的人?我就是這里的人啊!我...”
另一個族長十分不耐地打斷她:“你說你是我們這里的人,那你告訴我們你屬哪一族的?何時出生在此啊?”
小曼眨眨眼,她剛化人形,腦子還有點不太好使,慢吞吞道:“我...我一直長在此處啊,我應該算哪族人?我也不太清楚。”
“你一直長在此處?具體哪里?父母是何人?”
小曼纖白的手指往腳下指了指:“長在這里,應該...是沒有父母的。”
眾人順著她的手指往下看,臉色頓時像吃了土般難看。
“你說,你長在這條小溝里?”
小曼乖巧的點頭。
她手下指的小溝實在是太小了,從山野邊路過是根本不會看見的那種,實在是太不起眼了。
族長們都覺得她在騙人,她哪像是從泥溝里長出來的?但看她一臉的真誠又有些不確定。
“你說你是這泥溝里出來的,那你本體是什么?”
小曼十分大方的告訴他們:“我是一朵花呀,一有靈識了便已經出現在這里,我也不知道我在這里長了多久,作為花的時候腦子也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怎么現在又化了人形。”
族長們面面相覷,他們這還沒出過花妖,唯一的一只植物便是山里的樹妖長老。
可聽小曼說她應該是自然生長在了這小溝里,后來有了靈識又化了人性,可這到底能不能算他們滄宏山的人呢?
最后族長們要堆在那的小妖們各自散去,然后帶小曼去了族堂里繼續商議結果。
族堂里幾位族長聊得氣氛激烈,而小曼便滿是好奇的打量周圍的環境,剛化人形,便對什么都感到十分好奇和期待。
“她是一只花妖,不屬于我們任何一族,應該將她逐出山去。”
“她這也才剛化形,什么都不懂,將她逐出去讓她去哪?而且人家本就長在滄宏山,憑什么讓人家出去?”
“把她留在山里做什么?她是花妖,我們是獸妖,而且我們都知根知底的,各族皆有親緣關系,只有她是一個外人!”
“是啊,我們根本不清楚她的底細,萬一哪一天給我們惹來了滅族之禍呢?依我看,保險一點,還是讓她出山好,免得成天提心吊膽。”
“........”
幾人爭吵了半天還是沒個像樣的結果,于是有人提議,“我們去問問樹妖長老吧,她知道的東西多,去聽聽她的意見。”
“好好...”
于是幾人又帶小曼來到一個山洞,山洞里光線昏暗,洞壁也很低矮,一進去便讓人感到渾身壓抑。
小曼見到了一個面容枯槁渾身長滿皺紋的....老人。
老人像一具枯骨一般靠在一棵大樹上,只有兩只眼睛在動。
小曼一進洞便好奇的盯著她瞧。
幾位族長見到老人都很尊敬,將來意說明了一番便安靜的在一旁等待。
許久之后,老人轉了轉眼睛看向小曼,動了動嘴聲音沙啞而緩慢:“你將你原型變來我看看。”
小曼一直心不在焉的四處亂瞧,根本沒理會那群人在說些什么。
兔妖族長拉了拉小曼的袖子讓她回神,又將話復述了一遍給小曼聽,小曼見眾人皆望著她倒也不避諱什么隨意一拂袖就縮小成了一朵紅花立在地上。
那老人微微睜大眼睛將她瞧上了許久,直到小曼憋不住道:“可以了么?我怕我變久了就回不了人形了。”這老人才讓她變回來。
小曼變回人形后眾人皆好奇的看著老人:“長老,可有什么不妥的?”
剛剛小曼變了原型后幾個族長也是都盯著瞧了番,只覺得那花甚是好看,但也不知道是什么花,畢竟他們滄宏山上根本就沒有幾朵花。
樹妖長老盯著小曼若有所思,“如果我沒猜錯的花,你竟然是一朵幽冥花。”
小曼拎著一縷頭發在指尖繞著玩,臉上頗有些天真無邪。
一旁的狼族族長倒是有些求知欲望,“敢問長老,這幽冥花是何花?讓這姑娘留在這里妥還是不妥?”
“幽冥花顧名思義,乃是開在冥界唯一的花類。它的寓意是來自地獄的召喚,是死亡的前兆!是不詳之花!”
樹妖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小曼,眼睛里有恐懼有凌厲:“這花只會長在黃泉邊,怎么會突然開在我們這山溝里?!”
小曼感受到她的厭惡不禁嚇得退后一步。
幾位長老也指著她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
“你在亂說些什么?我怎么就成了不祥了?”小曼想反駁,但沒人聽她辯解,樹妖長老是他們滄宏山里最德高望重的人,博古通今,族中做什么大事都會先由她占卜,每一次都很是靈驗,所以眾人都對她的話深信不疑。
“你還是盡快離開吧,不要逼我們動手!”狐族長老怒道。
見眾人都對她心懷不喜,小曼的雙眸將眾人一個一個掃了一遍,眼神透著冷傲之氣:“我是走是留憑什么要由你們來決定?我要待在此處你們能耐我何?”
“你...你..簡直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給我綁出去!”
洞外的幾個小妖迅速進來拿著一根繩子便要往小曼身上招呼,小曼嗤笑一聲,身形未動,待那幾個小妖手即將貼近小曼時她周身突然紅光乍現形成了一道光壁將幾個靠近的小妖都震飛了出去,連不遠處的幾個族長也被這光波震得退后幾步。
小曼眼里似結了一層寒霜般,冰涼的透人心骨。
“這這.....”族長們大驚失色,怎么也沒想到今天才剛化形的小曼怎么會有如此大的功力,如果再修煉了幾年那....簡直就是大魔頭。
小曼一步一步朝他們走近,地上的小妖打著哆嗦邊爬邊躲,此時的小曼在他們眼里宛如地獄索命的修羅。
小曼緩緩舉手,正要一掌拍死他們的時候樹妖大吼一句,“夠了!”
她吼完便伏在地上不停的咳,仿佛這一聲已經耗了她不少的元氣。
她有氣無力的指著小曼道:“你要留要走隨你便,只一條...你若要留在滄宏山便就要守我滄宏山的規矩,不得在此處害人!”
小曼放下手思索了一番,覺得她說的還有些道理,她也沒想要在自己的出生地隨意殺人,剛剛只是他們先動的手。
于是她很爽快的答應了:“只要你們不惹我我自然不會傷你們,畢竟這里也算我半個家。”
是的,剛開始小曼還把自己的出生地,把滄宏山當作半個家,可她住在這里后才發現,這里于她來說根本沒有半點家的味道。
因為樹妖對她本體的那番預言,整個滄宏山的妖都對她很厭惡,覺得她會給他們帶來不詳。他們本來就是自己抱成團生活,現在又出現了她這么一個身帶不詳的異類更是團結一致的排斥她。
他們知道她的厲害倒也不敢惹她,只是對她很冷漠,經常還會對她冷嘲熱諷一番。
她剛開始還不太在意,覺得有個地方落腳也不錯,可久而久之,她知道的事情多了,便也有了許多不同的感受。
比如,她知道真正的家是應該有親人在的,母親會每日做好飯,會對自己的孩子有著無盡的關懷,而父親會教孩子生存之道,會教孩子練功打斗以保護自己,他們還有疼愛他們的長輩,還有可愛的弟弟妹妹們,還有可以一起玩耍的好朋友...
可是這些,她都沒有。
她只有孤身一個人。
于是她心里便有了落差,她曾經也試圖去找那些妖玩,想主動去親近他們,可他們見她不是躲就是罵,根本不想見到她,所以她只能自己偷偷躲在暗處看他們,看他們親人間相處的如何溫馨,看他們朋友間玩的有多么快樂。
再后來她明白了一個詞叫“羨慕”。她這才知道自己是羨慕人家。
知道后她又覺得自己很不爭氣,很是沒面子,于是開始終日待在自己的小洞里很少再出去。整日抱著從樹妖那里偷來的各種書打發日子,從書里學到了許多,知道她的本體叫曼珠沙華,是一朵開的很漂亮的紅花,于是她給自己取名叫“小曼”。
取完名后她格外開心,看,就算沒有親人她也可以自己取名。
她從沒有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好,他們說她的花不詳,但她生來如此,她覺得自己的花很漂亮。
再后來小曼在無意中看到了一本修仙的書,于是這個念頭仿佛有魔力般一直纏繞在她心間,那些人不是說她寓意不詳嗎?等她修仙后成了神仙回來,看他們再怎么說!
小曼就這么隨隨便便就踏上了一條與別的妖完全不一樣的道路。
就這樣,她一個人終日待在山洞里修煉,這一晃就是三百年。
她三百歲的那天她像往常一般給自己慶完生辰,然后躺在山洞里。她一手枕在腦后,另一手指揮著骨扇在空中揮舞。
骨扇是自她化形時便出現在她身邊的,想必是本體中自帶的一部分,于是她便將它做法器修煉了。
小曼躺在自己做的小木床上指尖隨意的劃著,眼神卻逐漸出了神。
她修煉了三百年了,雖然她認為自己很刻苦但她從沒驗證過自己的法術,不知道自己功力究竟如何?這在滄宏山也是根本沒辦法試驗的。
想到這,她懨懨地收回骨扇。書上說見多識廣,在滄宏山上待了三百年她確實已經沒什么新鮮感了。而且自己這一身功法又不能使出來她很難知道自己是否有進步。
也許她應該去不同的地方多見識一下,如果再待在這里她很快便會成為書中所說的目光短淺之人。
小曼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于是在她剛過完三百歲生辰之時她孤身離開了滄宏山,什么也沒帶,如剛剛化形在這里時,一身紅衣鮮亮如初,背影卻更加堅定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