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陰雨天。
天空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紗,庭院內的芭蕉濕漉漉的彎下了身軀,殘花枯葉落了滿地被雨滴細細碾磨,連綿的陰雨讓整個院子陷入了一個昏暗沉抑的境界。
懷真孤身一人站在屋檐下,陰暗的天際讓他的臉色也顯得有些黯淡,雨聲淅瀝地打在屋檐上,也一下一下敲打在他心上,屋內小曼正在給華楚做最后的治療。
他知道,小曼再一次出來時便是與他們的離別之時?;叵肫疬@些日子短暫又快樂的時光,竟像是偷來的一般。在他二十多年的時間里,從沒有一刻過的像這些日子一樣輕松快樂。
他垂眸看向右手中握著的金簪,這是上次中秋之夜與她在城里看花燈時買的。
那時她正被各種形狀的彩燈所吸引,而他路過小攤時見到這支金簪鬼使神差的買了下來。買完后,他又有些后悔,因為他不知道要以一個什么理由送給她。
以他和她之間的關系好像用什么理由都不合適。
懷真握緊手中的金簪望著灰暗的天空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懷真將金簪掩進袖子中這才緩緩轉身,見小曼一身松快的踏出房門抬眼看見他后道:“已經結束了,你進去看看他吧?!?/p>
懷真未動,只淡淡的問她:“你這便要走了嗎?”
小曼斂了笑,隨后點了點頭。
“方才我已經在里面和華楚道了別,他這兩日可能還會有些不適應新身體,但往后多走動走動,鍛煉一下便會好,這兩日也勞你多盯著他些?!?/p>
懷真看著她,朗目里有微微的復雜,緊握著金簪的手心已經冒出了薄汗。
他喉頭滾了滾終究什么也沒說點了點頭。
小曼忽而望著他展顏一笑:“懷真,你是一個很好的人,以后也一定會很了不起,往后你也要一直好好的?!?/p>
懷真凝視著她最終也展開了一個笑容,那笑容比他以往笑的幅度都要大,像春水浸過碧葉清爽宜人。
他眸光清潤,道:“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小曼一愣,未等她開口,懷真已經將她擁入懷中。
小曼僵著身子立在原地,他其實并沒有將她抱的很緊,只是微微虛攬著她,讓她并沒有感覺難受,反而他的懷抱讓她覺得有一絲溫暖,這是此時的懷真帶給她的。
很快懷真便放開了她,他笑容清淺:“往后請多保重。”
他知道這一次離別很可能再也不會相見了,但人生便是如此,總會有帶著幾分遺憾的分離。
小曼鄭重地點點頭,懷真這才轉身進了屋子。
小曼低頭在原地怔了許久,而后回頭邁入了一片雨幕中,紅色的身影在模糊的雨霧中漸行漸遠,最后消失在盡頭.....
雨聲戚戚,似在低吟。
昏暗的洞穴里弘元一行人藏在洞內,弘溱看著在地上一直昏迷未醒的弘清臉上擔憂不已。
“師父,師弟已經昏迷一天了,不會出什么事吧?”
弘元也眉頭緊皺著:“我方才又替他把了下脈,那脈搏甚是奇怪連為師也看不通透,不過,應該是沒有性命之憂了?!?/p>
弘溱這才松下一口氣,他席地坐在了弘元身邊,“昨日那妖獸突然就被激怒了,幸好其他弟子收到信號后來的快,不然我們還真抵擋不住它。”
昨日弘清暈倒后抵擋妖獸的金波又出現了一道裂痕,幸而其它弟子陸續趕來支援,不然他們三人很有可能會命喪于此。后來因為妖獸實在太強,弘元弘溱和弘清又已經耗費了全部的法力,所以一行人決定先不與那妖獸硬拼,從那妖獸爪下逃脫后便找了個山洞藏起來,等弘元三人恢復內力后再商量一起對付妖獸的辦法。
“是?。∧茄F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厲害多了,憑我們這群人要收服它怕是很難...我現在也沒有任何把握?!焙朐樕帜?。
兩人都背對著弘清在說話,沒人發現弘清的額心忽然閃現了一道形狀陌生的金光,閃了閃后又迅速隱滅了。
“而且昨日妖獸說的那番話到底是什么意思?難道那妖獸在這之前真的見過弘清?”弘溱不解。
弘元也搖搖頭,“那妖獸在前不久才剛剛出世,而弘清那時還在弘安寺,之后也并沒有到過此處,所以不可能之前就見過這妖?!?/p>
可是...它為什么會說那番話呢?而且它對弘清反應異常激烈。
弘元也想不明白這一點。
正當兩人說話之時,身后的弘清緩緩睜開了眼,他躺在地上看了眼周圍,待看清身處的環境后他這才回想起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做了一夜的夢讓他腦袋昏昏沉沉的,腦海中的記憶也是混亂交錯的片段,分不清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唯有身體是一種前所未有通體舒暢的感覺,好像每一個脈絡都充盈著濃厚的法力。
他忽而想到了自己做的夢,在夢里他似乎也有著這樣的感覺。
弘清慢慢坐起身,手中拿起佛珠湊近了看卻并沒有發現什么印記。但是他這串佛珠此刻并不完整,有一顆在小曼那里。
這串佛珠自他記事起便就在身邊,他每日隨身帶著,卻從沒有近距離去觀察過,并不知道上面到底有沒有刻東西。
聽到身后的動靜,弘溱回頭,就見弘清已經醒了此刻正低著頭望著手中的佛珠發呆。
“師弟你醒了?你沒事吧?”弘溱目露驚喜。
頓時,洞內的人都望向弘清,紛紛詢問他的狀況。
見師父一臉著急之色,弘清淡笑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沒事?!?/p>
弘元還是不放心,畢竟弘清是為了救他才受了重傷,“你真的沒事嗎?方才我給你把脈,那脈象很是奇怪?!焙朐琅f很擔憂。
“真的沒事,內力也都已經恢復了?!焙肭灏参克?。
“那就好那就好。”弘元終于可以松下一口氣,想到昨日弘清救他時受傷的場面他到現在還心有余悸。
“既然弘清師叔已經醒了我們便來商量一下對付那妖獸的法子吧?”有弟子說道。
弘清點點頭,眾人便都圍坐在一起商量對策。
“昨日我們也都與它交過手,它雖然威力強大但畢竟不夠靈活,如果我們幾人分頭進攻它總會來不急應對?!币荒贻p弟子說道。
“沒錯,我們唯一的優勢就是人多靈活,所以最好是由我們布下陣法一起對付它?!?/p>
“那么我們先商量出幾個合適的陣法.....”
一群人都在商討中,而弘清卻有些出神。
昨日那妖獸對他說的話還清晰的浮在耳旁,如果剛開始他認為是那妖獸胡謅的可昨晚的夢又實在真實。夢里卻如那妖獸所說,他與它曾就交過手,并且確實有人救了他。
而且另外夢到的那兩個場景都給他十分熟悉的感覺,自醒來后他心里有些心緒不寧,像是一種悵然若失般的空落。
弘清目光深邃,看來想要弄清楚這些還得去問那妖獸.....
傍晚,險峻的峽谷中,一群衣著袈裟的和尚在谷底圍了一圈,而中間那個如小山般壯大的妖獸正往包圍著它的四周噴火。
“布陣!”弘元沉聲大喝一聲。
只見數十名和尚瞬間飛到妖獸上空,在空中布列成一個奇怪的圖法又迅速分散開懸空立在妖獸的各個方位。
那陣法將妖獸堵在中間不能破出,它被困在里面應對從各個方向擊來的攻勢。
幾十回合后,站在主位的弘元提起尖頭禪杖立在妖獸的正面,“收!”他剛說完,立馬就迎著妖獸的面門擊去,而在其他方位的弟子也紛紛朝中間涌去,正當大家以為妖獸已經無處可逃時,突然,紅色的像火焰一般的光從它身體里迸射出來,剎時,無數個烈焰火球直接往它的四面八方飛去。
一時,圍在它身邊的和尚都沒有準備,被那飛奔而來的無數火球擊得亂了陣法,那火球多且密集,不少弟子都或多或少的受了傷。
陣法被打散,那妖獸威風凜凜的站在原地嚎叫一聲,“你以為就憑你們這些弱小的人類就能殺得了我嗎?未免也太天真了?!?/p>
它嗤笑一聲:“倒不如你們把這個和尚留下來,我可以放你們其他人走。”它冒著紅光的眼睛轉到了弘清身上,語氣陰森:“我只要他的命?!?/p>
弘清一身玄衣纖塵不染,聽到妖獸的話也只是面色無波的開口,“你昨日所說之前救我的那個人,是誰?”
那妖獸倏地狂笑一聲:“哈哈哈.....你竟然忘了!你們西天梵境中的佛還真是冷漠又無情??!”
它故作可惜道:“我可真為那個人感到不值,你知道她為了救你最后被我打得灰飛煙滅了嗎?”
看見弘清瞬間沉下來的臉色,它似乎十分痛快,繼續叫囂道:“可惜她為你而死,你卻忘了她是誰,多么可悲??!”
弘清眼底冰涼,聽到妖獸的話他心里竟有一絲絞痛,他沉聲開口道:“既然她死了,那你就去給她陪葬吧。”
他面無表情望著它,手中的金玄禪杖緩緩升入空中亮出刺眼的光芒。
妖獸見那禪杖眼底有一絲畏懼,它迅速進入警戒狀態,只見弘清右手執掌于胸前,薄唇微動,那金玄禪杖便倏一下如閃電般劃破長空直擊妖獸而去。
妖獸的六只眼睛里映出禪杖的影子,就在禪杖離它還有一尺距離時它舉起雙爪在前面使出一個大火盤抵住禪杖的攻勢,那火盤像一個堅硬的盾牌般抵著禪杖,雙方竟然不相上下的僵持在空中。
那妖獸似乎不耐煩般,扭了扭龐大的身子從巨口中又噴出一個大火球想要去攻擊在遠處操作著禪杖的弘清。
那火球剛噴出幾米,就見那金玄禪杖在空中劇烈的顫抖,抵著它的火盤竟然出現了一絲裂縫。眾人驚訝的望向弘清,他一身玄衣迎風而立,神情滿是肅殺之氣。
突然,身邊傳來一聲響徹云霄的巨吼,帶著驚天動地的氣勢。
眾人望去,見抵制住妖獸的金玄禪杖不知何時竟然化成了一條巨龍盤旋在空中。那妖獸已經后撤了幾步,一臉忌憚的望著身前的巨龍。
眾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弘元眼里也滿是震驚。
但很快他便回過神來,在一旁大喝道:“繼續布陣!”
有了弘清的長龍對付那妖獸他們要再實施陣法便容易了許多。
最后,他們將妖獸重新圍了起來,四周頓時浮現了一圈金光,而妖獸困在里面與巨龍纏斗偶爾會擲出幾個火球擊向想要圍住它的弟子們。
“收!”
見巨龍試圖去擊向妖獸的命脈,弘元找準機會大喝一聲,就見圍著妖獸的弟子們再一次從四面八方向中心涌去,而弘元站在主位提著禪杖向妖獸擊去。
四面八方的攻勢應接不暇的朝它涌來,妖獸急忙想擺脫那條巨龍,但都沒有成功。
最后,峽谷里傳來一聲凄厲的吼叫聲,身受重傷的妖獸困頓的四處噴火想要逃走,眾人見陣法之后妖獸竟然還沒死都有些意外,正要重新發起攻勢時就見弘清的那條長龍直接一口咬上了妖獸的頭,三顆頭在巨龍嘴中爆裂,妖獸無聲的倒在了地上。
巨龍在空中盤旋了一圈后突然噴出熊熊的火焰,那妖獸在火焰中最終化為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