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樓頂層大廳,寂靜半晌,突然再次炸開。
“央神醫,不,央大家,請務必再寫一幅,總不能讓我們其他人空手而歸吧。”一個富賈揖身央求,滿目火熱。
李央搖頭不語。
“這個需要心境相合,哪能說來就來,你不懂,一邊去,別瞎湊熱鬧。”
另一人推開富賈,涎臉道:“央大家,我愿預訂,等您哪天心血來潮,再有大作,一定優先考慮我。”
李央這就愛聽了,點頭應下,又道:“諸位,家母你們大多認識,應該知道留在回生居的皆為精品,遠勝平時送出去的那些。我是母親教導出來的,自問遠遠不如,桌上字畫其實更勝一籌。我有些酒意,先去底下吹吹風,請諸位慢慢選擇,慷慨解囊,多謝。”
說罷,李央拜別城守,拎起地上裝著小青蛇的竹簍,踱步下樓。
杏花樓食宿兼營,邊上就是客棧,客棧極高,比主樓略矮兩層,李央往下走一層樓梯,手撐護欄,跳了下去。
李央滑翔而下,去勢剛盡,小青蛇靈力奔涌,猛然往上托舉,李央借力上浮,成功踏上客棧屋脊。
輕輕坐下,二話不說,李央靈識盡出,引來四方靈氣,薄云羞月下,身體籠罩在五彩斑斕的天地靈氣中,肉眼凡胎,遠遠就能看到。
杏花樓樓頂,許多人注意力仍在李央身上,見狀不禁瞪大雙眼,羨慕無比。
小青蛇頂開竹簍蓋子,跳了出來,靈識引動之下,體外靈氣更加浩翰,城守雙眼微瞇,感嘆道:“李央福緣不薄,這小青蛇大不簡單吶。”
不久,城守下樓,站在樓梯口,朗聲道:“央神醫,有你掌眼確認,想必那藥符師是真錯了,我詳細問明,回頭讓他去黑府道歉。”
樓頂看臺,黑寡婦聞言大喜,朝李央遠遠拋個媚眼,扭頭進去,主持拍賣回生居字畫事宜。
“大人英明,央感激不盡,來日若有機會,定當厚報。”李央起身,長揖相謝。
城守點點頭,不再言語,帶著護衛,繼續下樓。
剛剛進入樓梯拐角,護衛忍不住道:“大人,此事就此了結不成?”
“不了結,又能如何?”
城守頭也不回,邊走邊嘆道:“你我皆是散修,嗑嗑絆絆修行至今,不過二境靈符師修為,李家那小丫頭呢?去年開春追擊西山老翼蛇時,一度使出南華元宗的符術鎮山錘,打底修為便與你我相當,那時她才四歲出頭啊。”
“李千朧厲害不假,可我們背靠浩浩官家,手上又占著理,何需禮敬不過初入一境的李央?劉清婉身陷育齡律,無論出自誰手筆,終究繞不開大人。明知大人參與其中,人他卻照殺不誤,太過囂張。”護衛不甘道。
“此子啟靈過晚,若無逆天機遇,注定成就有限,但才華、心性、手段,皆上上之選,實為大才。退一步,光他一人,得罪也就得罪了,可你想過沒有,李家還有一個老的,能將一個瘸兒子教導成這般,本人豈能好對付?這一家子,只需一人在世,你我之輩就招惹不得。”
城守苦笑道:“這事既然已經撩個頭子,捂是捂不住了,與其讓外人上報彈劾,咱們不如具實上報,等著挨罰吧。幸好,只是死了一個小角色,無關緊要,簍子不大,我們其實該慶幸才是。”
護衛耷拉著腦袋,道:“是個修行者,都敢以武犯禁,不拿咱們當盤菜,每次到頭來,都是上頭怪罪,外頭不討好,里外不是人。咱們真是拿最少的好處,挨最毒的打。”
“要是你我也能大筆一揮,黃金百兩,還要這勞什子城守護衛干球。多大本事,吃多少飯,淡定,淡定!”城守安慰。
兩人漸行漸遠,聲音漸不可聞。
客棧屋脊上,小青蛇驚訝道:“這就完了?城守是不是太慫了些?”
“千朧如今名聲在外,有她一日,便能震懾四方,這事由我出面,本就如此簡單。”
李央淡然應過,閉目吸收體外靈氣,五彩靈氣入體,只有些許沉淀入體內四道靈門,被運化為灰蒙蒙的靈力。
兩刻鐘后,李央視線逐漸模糊,靈識之力耗光,繞體靈氣失去牽引,飄散而去,重歸無形。
修煉完,體內生機勃勃,有使不完的勁,大腦卻截然相反,昏昏沉沉,遠不像凡人臆想中那樣通體舒坦,妙不可言。
小青蛇依舊瓊吸海納,沒有絲毫收止跡象,李央晃動微沉的腦袋,看了眼小青蛇,很是無奈。
小青蛇靈識有兩百多年道行,李央剛剛啟靈,能引入體內的的天地靈氣,不在一個層面。
小青蛇體似熔爐,來者不拒,李央體內,那就是廢柴點火,運化吸收效率,完全沒可比性。
先天精氣有助于恢復靈識,小青蛇涅盤重生,先天精氣飽滿無缺,每天能修煉滿兩個時辰,李央啟靈太晚,先天精氣隨歲月流逝,本就有缺,又經西山經年絕境,傷了生命本源,撐死修煉兩次,每次兩刻鐘。
此外,體內靈門會自主吸收天地靈氣,微量而已,但架不住全天候吸收,因而彼此開啟過的七門與四門,又是天差地別。
李央掰指,細細算下來,頓時臉黑如鍋底。
小青蛇怕挨打,不敢太囂張,只是躲在一旁竊笑,身子抖個不停。
“有什么好得意的。”
李央哼哼,道:“我以前從黑市淘過一本奇書,上頭說,靈門如井,井底為元,元門如潭,潭底為玄,玄門如湖……玄湖之底,是為圣海,世間圣賢不顯,遑論仙神。”
“元門、玄門,確是門中之門,靈門三境又是根基,開啟靈門的數量決定未來高度,無比重要。”
小青蛇說罷,詫異道:“哥,你說玄門三境往上,還有圣境和仙神之境?”
李央點頭道:“古時,修行稱修仙,修仙者所使用的稱法術,現在入玄境者尚且世所罕見,所以連修玄也不敢說,只敢稱修行和符術。”
小青蛇怔然,轉而嘿嘿笑道:“沒事,你打擊不了我,我比你強就行,我驕傲,我高興。”
說著,小青蛇晃動身子,扭來扭去,得瑟之極。
“你的道心倒是堅定。”李央訝然。
“我必竟活過二百多年,茫然、頹廢,林林種種,該經歷的都經歷過了。”
小青蛇解釋完,好奇道:“靈井、元潭、玄湖,如何判定圓滿?那個,我前身靈門三境只是各開七道靈門,說是百歲前大圓滿,其實一直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圓滿,因為一直看不到元門,無從突破。”
“靈井為一身高度,也就是說靈識沉入,感覺上像是溢過頭頂,即為圓滿。元潭十倍元識之身,玄湖深廣不可測。”李央道。
“元識之身廣大,數倍于靈識,元潭十倍元識之身才算圓滿,玄湖還深廣不可測,難怪玄境能位居當世之巔……不管了,我先爭取靈門三境,每境九門,二十七門定能跨入元境,到時再說。”
小青蛇自我安慰過,又問:“那奇書上還說了什么?”
“世間有庸才、天才之分,各等修行者,資質有別,靈井圓滿時的深淺程度也各不相同。靈井內靈力噴涌,如倒懸的葫蘆往外滋水,越深,越是兇猛強大。靈境為根,根不如人,元境、玄境,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李央悠悠述說,不見悲喜。
小青蛇定定凝望,突然笑道:“你是庸才里的廢才,靈井圓滿時,深度可能還達不到我一半,這是實情。沒事,我不嫌棄你。”
“你想多了。”
李央瞪眼道:“玄境之上,有圣仙,所以我以前才和你說長生太飄渺。于我而言,修為高低不是重點,我只求一家人能無病無災,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誰若擋道……”
李央話不說透,只是嘿嘿冷笑。
“殺,不帶一句廢話的,殺個干凈。”小青蛇接茬。
“青螟,你開始懂我了。”李央欣慰。
“不難懂,不難懂。”
小青蛇耷拉下腦袋,有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