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厚芬拿了幾根香遞給未萊，讓她在案桌上的一尊香爐前站定。

“來，未萊，你很久沒上香了。”關厚芬將香遞給未萊小聲吩咐道。

未萊木楞地接過香，再次呢喃出從小到大一直在問的問題，“關媽，從小到大您都要求我給這尊香爐上香，而且每次我問你原因你一直都是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不肯告訴我，今天你一定要告訴我這是為什么。我日日上香的到底是什么人？”

關厚芬顯然沒有想到這么多年未萊從沒這般堅定地問過她，態度堅決不容拒絕，她有點被驚到，一時半會兒不知該怎么反應。

噎語了片刻，知道今天避無可避，深深吸了一口氣，忐忑地說：“其實你已經長這么大，成熟了也穩重了，我不該再將這個秘密藏心里，你應該也有知情的權利。”

“其實這香爐里面供奉的不是別人，是你的親奶奶。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二對你愛護有加，慈祥和藹的人。你頭部受過傷，想不起來這些是可以諒解的，但是我今天必須要把事實真相告訴你。”

“你從小就失去了父母，由你的奶奶撫養長大。當時你奶奶在京城的碧云灣建了一家兒童福利院，名叫‘彩虹之家’，專門收養那些沒有人要的棄兒。當時福利院的規模很大，在京城威望也很高。”

“也許是樹大招風，又或許是‘彩虹之家’所在的地理位置太優越，當時同時有好幾家建筑公司看中了它的位置，想要買下碧云灣這塊地皮。尤以在當地頗有名望的富商最為積極，三天兩頭上門來游說你奶奶，讓她把包括‘彩虹之家’在內的這塊地賣給他，你奶奶死活不同意。”

“那位富商很生氣，三天后的深夜，福利院就莫名起了大火，所有人都葬身在那場火災中，包括你奶奶。只有我拼死護了你跑了出來。而你不知頭撞到什么地方，醒來后就把所有事都忘了。”

未萊聽了震驚不已，難以置信到握著香的手都在顫抖，“關媽，你是說我奶奶和孤兒院的所有孤兒都葬身了火海，是嗎？為什么？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關厚芬握住未萊顫抖的手，眼中有淚盈盈閃動，“那時你還太小，我怕告訴這些你接受不了也消化不了，當時我就打算等你長大了尋個合適的時機把所有這些都告訴你。本來現在也不是很好的時機，但是臨時出現了變故，我覺得不告訴是不行了。”

聽到關厚芬這么說，未萊的眼閃爍了一下，疑惑道：“什么樣的變故？”

關厚芬深吸一口氣，仿佛接下來要說的話要用上她很大的力氣才能把它講完。

“我見到了當年有可能害死你奶奶和一百多個孤兒的兇手。”

這句話像在平地炸下一聲驚雷，震得未萊的身子晃了晃，她抬眼看向關厚芬，眼中滿是駭然，“關媽，你說什么？兇手？難道當年那場火災是有人故意為之？”

關厚芬重重點頭，算作回答了未萊的疑問。

未萊站不住，身子一晃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仿佛瞬間反應過來，上前一下握住關厚芬的手，激動地問：“是誰？關媽，兇手是誰？”

關厚芬眼中的淚像掉線的貝珠，一顆接一顆滾落，可眼神卻是帶著悲痛和憤恨，“雖然我沒有足夠的證據，但是我相信一定是他做的。因為不久之后他就買下了‘彩虹之家’，世界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情，所以這件事一定與他脫不了干系。”

未萊：“關媽，請告訴我，那個人到底是誰？”

關厚芬擦掉眼淚，轉過身一字一頓道：“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白天到你拍攝的片場探班的厲氏集團董事長厲兆暉。”

“是他？”

“對，是他。他旗下的厲氏華登度假村十五年前就是‘彩虹之家’，火災后不久他便花重資購下了那塊地。本來原先我也不知道，就在上個月我因為太過想念‘彩虹之家’，想念你奶奶，所以才故地重游到碧云灣，這才知那里早被開發成度假村吸引海島風光的游客。經過打聽之后才知道這個度假村的老板就是厲氏集團的董事長厲兆暉。”

“厲兆暉，這個名字就算是我化為灰燼也不會忘記。”

未萊轉回頭看著桌案上的香爐，幽幽呢喃：“關媽，你這么確定就是他嗎？除了您的猜測當年有沒有監控之類的作為參考。或許有可能不是他。”

“未萊，是他，一定是他，當年為了得到那塊地已經無所不用其極，甚至曾經還當著我的面威脅過你奶奶，說一定會要她好看。放火燒彩虹之家這種下作的事在他眼中不過只是九牛一毛。”

未萊閉上眼，眼角一抹冰涼的淚劃過，垂立在兩側的手慢慢握緊，嘴唇緊抿成了一條線，心中慢慢有了一個決定。

“關媽，我沒想到自己是這樣一個身世，這么些年多謝您這般照顧。我想我知道以后應該怎么做了。”

關厚芬轉身看著香案，“這么多年，我時刻小心，生怕被殺人兇手發現還有我們兩個沒死，所以當年毅然決然將你從京城帶回了云城，之后一直隱身在云城。如今你已經長大，命運又讓我重新遇上厲兆輝，冥冥中可能是你奶奶指引著我們去向他報復，以報一百多條鮮活的生命。”

這一夜未萊再度失眠了，她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有這樣一段曲折的身世。仇肯定是要報的，但怎么報，如何報，讓她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來。

突然一個荒唐的念頭從腦海里蹦了出來：厲兆暉是厲氏集團的董事長，縱橫商界這么多年，江湖老手，任何陰謀詭計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想要在他身上劃個傷口或蹭掉點皮難比登天。

所以在他身上下手顯然是最不明智的選擇，但是如果把報復的對象轉移到與他關系密切，最好是報復的人比報復他本人還要讓他身不如死，那么最佳人選就是他的兒子，而他的兒子不是別人，就是那個桀驁不馴，蠻橫霸道的厲慎謙。

對，厲慎謙，如果從他身上下手，比直接找他本人要來的更灼心。

暗夜中，有什么東西正蠢蠢欲動，欲沖破某種桎梏，在幽暗的夜色中生出邪惡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