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絕望感好像一直就刻在骨子里。全世界都希望她死，沒人愿意理解她，全都討厭她。

萬語機械性地點開了下面的評論。

「雖然但是......她爸爸的錯不該她承擔吧，她爸爸不也付出代價了嗎」

「我一直都惡心萬語，但你說她自殺活該是不是有點歹毒了」

「我早就想說了，她不就是仗著自己家背景才懟天懟地的嗎？活該她」

「反正我也不喜歡她，無所謂了」

「這種人能不能封殺，她和她爸真的該死，她早點去死行嗎」

「她爸爸活該哦，說不定還草菅人命呢，吃著人血饅頭過著富人生活，這種人不值得同情」

她不想去安慰自己這里面有沒有水軍或職黑，她看到的就是大家在攻擊她的父親連帶著對她的抵觸和詛咒，巴不得她立刻暴斃。

“小語，別看了————”丁煦想去關上電腦，萬語突然看到了一條評論：「那Sam也是被脅迫的嘍？」

「啪」

丁煦合上了電腦，“小語，別看了......哎，你今天想不想吃壽喜鍋，現在咱們工作室有收入了，哥帶你去吃好的......”

“Rock哥，我出去透個氣。”萬語匆匆拿上手機跑出了工作室。

坐在走廊上她有些無所適從。這些不都應該是自己已經免疫了的東西嗎，怎么還會傷害到自己。她愣了一會兒神，電話響了。

「千言......」

「別看網上的新聞和評價。」

「......」萬語心頭一顫，擦了擦眼淚。

「......還是看了？唉，怎么說呢......這些都不該成為影響你的東西，現在的人就需要一個發泄不需要代價的環境，有可能是他們在生活中遇到不順了，并不是沖你。」皈千言耐心地開解萬語。

本來陰霾重重的情緒，被皈千言三言兩語一說，竟感到了釋懷。「我沒有啦。就是，不喜歡別人議論我爸。雖然他是有錯，但人已經沒了。」

「可是我們貌似不能控制別人的言語吧？你沒有錯，就沒必要難過。」皈千言說。

萬語撫了撫胸口，「嗯。千言，我聽到你的聲音就不難過了。我真的沒事，現在我有你了，沒什么可以打倒我了。」幸虧她沒有公開皈千言，如果皈千言被她連累了，她真的會想死。

「那就行，你說什么我都相信。今晚我去接你......」

「今晚我和我哥吃飯呢。晚點回去。」現在她又被人議論了，保不齊會被路人拍到和皈千言在一起的畫面，到時候可就無力保護他了。

「......嗯。那回家再說。」皈千言說。

萬語答應，才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后，皈千言看著電腦頁面，順手撥通了張獻忠的電話。

「張老板您好，是我，皈千言。」

「啊，皈制作。」

「沒什么大事，只是我想問問網上是誰發的通稿黑萬語的？」

「這個......我今天也看見了，小語的新戲聽說要網播了，好像是對家為了防爆做的。她在圈子里的仇家，太多了，也可能是聯手做的？」

「好，我大概知道了。萬語當時給的解約費......」

「這點您放心，我已經請了業內的專業公關來解決問題。她......再怎么說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總不會看著她被人欺負。」

皈千言直接掛了電話，眼中狠戾就像被困極了，要吃人的野獸。

「皈制作，您讓小語最近別搭理林肖揚，這種女人沒有心」

聞人霜發來這條微信之后，皈千言冷笑了一聲。仿佛看到了落單的獵物。

“呼呼呼~~”萬語鼓著嘴吹著壽喜鍋上的熱氣，聞人霜和丁煦一臉媽媽笑地看著她。

“花姐啊，你其實不用專門來看我，我沒事的。我這種事都習慣了。”萬語喝了一大口果酒，聞人霜看了一眼丁煦，“你以為我想來啊，要不是Rock給我打電話，我才不會管你的死活呢。”

丁煦給她倆烤肉，“我說小霜霜你這就不對了，明明是你給我打的電話。不過，這看到小語能吃能喝，你也算安心了吧？”

“算。”聞人霜跟萬語碰了個杯，喝了一大口酒。萬語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還怕你們跟我在一起會被連帶著挨罵呢。”特別是聞人霜，她知道因為跟自己交好，聞人霜在圈子里肯定不免遭到議論和排擠。

聞人霜舉起碗擋著臉，“我們是怕，所以現在吃著肉都戰戰兢兢的。”

“你吃個屁肉，你只吃了沙拉和豆腐！”萬語硬是把肉塞到她碗里，“現在知道丟人了？晚了！！你后悔去吧，我這個賊船你上來可是下不去了————”

“哈哈哈......”丁煦大笑。

三人在隔間里吃了一會兒，外面突然一陣吵鬧，夾雜著尖叫。

萬語勾著頭往外看，“哇，還有我們之外的明星如此高調嗎？”

“你夠了。”聞人霜喝著酒示意丁煦把她拉回來。“你現在不怕被拍————”

“花姐！！是寺奇和常熾耶~~~哇，寺奇好可！！我可以！！！”萬語托著臉看著他們一路被人圍著“咔嚓咔嚓”拍照，助理們艱難地把外面的路人隔開，讓他們方便行走。

聞人霜一聽“常熾”這個名字渾身一緊，不由自主地勾頭看了看。

“看到了嗎......哇塞，營業了，穿的是LV的情侶裝啊......現在的孩子，果然營業起來猛得多。”萬語拍了拍聞人霜。正在另一條走廊的常熾突然回頭，跟聞人霜對上了眼神。確認過眼神，他瞬間笑彎了眼睛，聞人霜立刻坐回了隔斷。

“嘿嘿~~~”萬語沖著常熾給了個wink，指了指他身旁的寺奇。常熾扒拉了一下寺奇，寺奇回頭看向萬語，萬語沖他剛招了一下手，就被聞人霜拎著衣領抓回了隔斷。

“Rock關門。”聞人霜示意丁煦關門，丁煦只能照做。

“你干什么啊花姐，你不愿意和常熾玩眉目傳情我還想給寺奇暗送秋波呢~”萬語鼓著嘴吃著肉。

聞人霜故意給她碗里拐了一大塊芥末，“暗送秋波之前你能不能想想你已經不是單身女子了。多吃少說話。”

“哦！！”萬語托著臉大悟，“對啊，我有男朋友！！”

“哈哈哈哈————”丁煦和聞人霜大笑。

聞人霜說：“行了，吃完了就趕快回去吧。我明天還有戲要拍呢。我先去個洗手間。”

“好。”萬語擺擺手。等她走了，萬語神秘地給丁煦說：“我看花姐跟那個小奶狗有戲。”

“你別亂說。她不是單身吧？”丁煦往外看，“我覺得小霜應該不是那種會喜歡弟弟類型的人。”

萬語點頭，“其實不光是她，我也不喜歡弟弟。但我喜歡胖胖的小弟弟。”

“嘶————吃飯就吃飯，怎么還把車開到高速公路上了......”

從衛生間剛出來，聞人霜就收到了劉仲北給她發的微信：「你脾氣也鬧夠了吧？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聞人霜有些生氣，明明是他有錯在先，怎么變成自己的無理取鬧了。

「你跟你的小秘書過吧，別在乎我的死活」

「我看你是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吧？需要我再提醒一遍嗎？你就是我養的一只花鳥，鬧脾氣也該看看自己夠不夠格，我已經給你臺階下了，別逼我去找你。那樣你不好看，還會后悔。」

“......”委屈與苦澀頓時在胸口蔓延。這個人，真的從來沒把自己當人看過。聞人霜低著頭，被前面的一片陰影擋住了光線。

“我說霜姐，你怎么見我就躲啊？”常熾笑著擋住了她的路。聞人霜抬頭，強裝出隨意的樣子：“啊？你也在啊？哈哈哈，我怎么會躲著你的呢，想多了吧。”她準備離開，常熾卻一步都不讓，緊逼著她往墻角走。

“視線避開的太明顯了————”常熾上去準備壁咚，下一秒手臂就被人拽住了。

萬語拉著他的胳膊把聞人霜拽到自己身邊，“弟弟，怎么回事啊，CP營業期間就這么野嗎？”她似笑非笑，氣場壓制。

常熾連忙否認：“啊，沒有......我只是......”

“弟弟啊，”萬語撩了一下頭發，得意地說：“姐姐的一些傳聞你們圈子應該再清楚不過了，上一個撕CP跟姐姐戀愛的已經成為業內idol禁止戀愛事例第一人了，你該不會在這里想整出什么故事吧？”常熾哪里敢接話，只是一直在看聞人霜，聞人霜牽著萬語的手，回避著他的視線。

“我，我沒想怎么樣。”常熾看著聞人霜小聲說。

“好了，不調戲你了，你才十八，在外面要好好保護自己。我指的是面對媒體和偷拍的網友。霜姐咱們走吧。”萬語拉著聞人霜離開了衛生間。

回去的路上聞人霜一直在看手機，也不說話。

“花姐，你在生我的氣嗎？”萬語小心地湊過去問。聞人霜“啊？”了一聲疑惑抬頭，“我生你氣干什么？沒有啦，你今天保護我，幫我解圍我還沒謝你呢。沒有生氣。”她伸手摸摸萬語的頭。

丁煦開著車說：“小語的意思是你怎么都不說話。”

聞人霜恍然大悟：“啊，我是在看群里面的消息。小語你的電視劇可能......還要再審一審。”

萬語嘆了口氣，靠在聞人霜肩膀上：“是被舉報了吧？這都是慣用的伎倆了。真的是苦了跟我一起拍戲的人了。”

“也別太悲觀。”聞人霜安慰，“跟你搭檔的那個封凌鶴不是制片人的侄子還是外甥？反正他有些勢力，這個片子肯定能播的。”

“但愿吧。”萬語的酒勁上來了，有些頭暈。“就這里吧，我想下來走回家。”

“你可以嗎？”丁煦問。萬語比了個OK，“放心，我這都快到家了。咱們明天見。”

車停在路邊，萬語下車。冷風讓腦子瞬間清醒了不少，萬語走在路上，等看車子開遠了，才掏出手機上了一下微博。

微博上關于自己的詞條已經沒有了。

她試著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跟早上看到的營銷號不同，這一波發她的營銷號都是一些“活著的”有粉絲的營銷博主。

「萬語的背景讓人唏噓，但她到底沒什么錯啊。我可太吃她的顏了，不論怎么說，圈子里少了她真沒意思。」

下面的評論果然被帶到了墻那邊。

「我早上都沒敢說話，她父親已經去世了，為自己的錯付出了代價，為什么揪著萬語不放啊」

「我真的喜歡看萬語演的戲，希望她可以復出」

「再怎么說，她已經不在圈子里了，希望有些人口下積德」

“什么鬼啊......虧我早上還因為這幫沒腦子的墻頭草的屁話難受了一下！真不值！！”萬語把手機忘口袋里一放，快步走回家了。

進家門后一片漆黑，萬語摸著燈，估摸著皈千言也快回家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臥槽你嚇我一跳！你回家怎么不開燈啊————”萬語過去打了皈千言一下。

皈千言坐在茶幾前看電腦，“我一個人加班，開什么燈。”

萬語坐在他身邊，“呼，我真的早晚被你嚇出來心臟病。你吃飯了嗎？沒吃我給你下螺螄粉。”

“吃了。”皈千言看著電腦，沒看萬語。萬語看出了他的不對勁，“你是在生氣嗎？還是工作不順啊？”

“沒有。”皈千言否認，“我就是有些工作沒弄完。”

“哦。”萬語自覺地起身進了書房。她也算是愛看書，上次看的詩集沒有看完，皈千言給她標記好了放下她能夠得到的地方。

“呼，果然啊。”取下來書坐在榻榻米上萬語感嘆：“人類的新鮮感就是這么快過去了。為什么這么快過去了，因為彼此熟悉的程度非常快。新鮮感過去之后就剩下了疲憊感，之后我對你好就變成了理所應當和習以為常，然后別人拿著一束鮮花就能把你勾引走了。這就是血淋淋的人生~~”

她拿著紙筆在地上寫寫畫畫，突然腦子里迸發出了一些靈感，關于皈千言的。

“小萬童鞋？？”皈千言聽到了書房里沒動靜了，有些擔心地站起來推門進書房，“你干什么呢？”

萬語趴在地上填詞，“啊？沒有啊，我在罵你。”

“？？隨你吧。我要睡覺了。”皈千言看她好像在寫了一些音符之類的東西。“你要睡覺嗎？”

“要。”萬語攢巴攢巴她的譜子，“我明天也要早起。”她看皈千言沒接話，而是直接去洗漱了。

起身進客廳，忽然看見皈千言的電腦沒關，還是處在亮屏的模式。她沒有那么多的好奇心，根本沒打算看他的電腦，只是電腦左下角的圖標卻讓她駐足。

那是Mac系統的縮小窗口，雖然縮小了，但也能看到用戶剛才瀏覽的頁面。那好像是一張照片，萬語極為眼熟的照片，。

她鬼使神差地點開了窗口。點開之后，她徹底確定了那是她拍的照片，皈千言在瀏覽Instagram賬號就是她的。

她牽著聞人霜的手，搖到前面，是丁煦正在前面走路的半條腿，牽著聞人霜的手上還有自己的紋身。

「今天跟好朋友一起吃飯真的太好了，他們真是我的救命明燈。我的心情全部都治愈了，誰再說什么都傷害不了我了。還有最重要的是今天竟然遇到了我最喜歡的寺奇，我的媽呀，真的太可愛！！我得好好活著才能多看到這些小寶貝[笑]」

皈千言在剛剛在瀏覽她今天發的照片和文字。

為什么......他一直在視奸自己的Instagram卻不說？他這樣保持多久了？

萬語不知道該從哪一方面開始思考。這樣的話......說不清楚，怪怪的。

皈千言洗完臉，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沒關電腦，現在電腦還處在亮屏的狀態，而萬語好像......在客廳。

“糟。”他迅速擰開衛生間的門。今天真的頭蒙了，這么關鍵的事竟然忘了。

“小萬————”他喊了一聲，客廳里沒人。而電腦早因為沒人操作就睡眠黑屏了。

萬語站在書房門口，“哦，又怎么了？”

“沒，沒事。”皈千言抹了一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