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已經沖完澡處理好傷口的梁恩站在自己房間的洗臉盆前看著掛在對面墻上的那一面缺了一個角的鏡子。
一個年輕的,擁有中等身材,黑發黑瞳,看上去明顯就是一個知識分子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只不過頭上好像天竺人一樣包的嚴嚴實實的紗布看上去有些破壞整體形象。
“這就是現在的我,勞倫斯.奧古斯特。”借著閣樓房頂上那扇小小天窗透過的光,梁恩小聲的對自己說到。“但我為什么出現在這個世界,為什么會變成勞倫斯.奧古斯特。最重要的是,我還能不能回去?”
望著鏡中這個陌生的自己沉默了幾分鐘后,穿著一身剛換上的棉布長襯衫的梁恩有些無奈的爬上了床仰面躺在那里,思考著這個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問題。
作為90后的一代,梁恩自然也看過不少關于穿越的網絡小說,自然也曾經在無聊的時候幻想過如果真去了其他的世界會怎么怎么樣。但是現在真的離開了故鄉后,他才發現自己有那么多根本放不下的東西,根本做不到和很多小說的主角一樣瀟灑。
父母,親人,朋友,智能手機,方便的網絡世界,還有各種各樣熟悉的東西。這些都促使著他迫切的想回去。
望著傾斜的天花板,梁恩開始一點點的回憶到這個地方變成勞倫斯.奧古斯特之前自己到底做了一些什么。
“之前的幾天時間和平時沒什么區別啊,正常的吃飯,正常的睡覺,正常的上下班。唯一的不同也就是去了一趟號稱世界第八大奇跡的某個景點,然后——”
想到這里梁恩猛地坐了起來,他突然撥開了盤踞在記憶上的迷霧,想起之前自己買了一面不同尋常的銅鏡。
那是在景點門口的那一堆地攤上,一群農民打扮的人一直在向游客們推銷所謂剛從地里挖到的寶貝。當然啦,如果這些都是真的的話他們只要一年時間挖出來的東西就能輕輕松松重新打造出一座與故宮博物院同等級的博物館。
作為本地人,梁恩自然對這里的門道心知肚明。但這次他卻意外的在這些旅游紀念品中看上了一面巴掌大小的銅鏡,雖然那個攤主反復的宣稱這是一件漢代的銅鏡,剛從田里挖到的。但是閃著金屬光澤一點銹跡都沒有的鏡身實在是缺乏說服力。
一番唇槍舌劍之后,梁恩用200元拿下了這個標價5000元的東西。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離開之后,那個老板一邊把錢裝進口袋里一邊小聲叨叨道:“我怎么不記得我進的貨里面有這么新的鏡子,這是廠子里贈的樣品么?”
結束行程回家之后他拿著這個這面銅鏡把玩了許久,但越把玩越覺得不對勁:以他鍵盤考古學家的眼光來看,這面銅鏡完全符合漢鏡的各種特點,從紋路到材質都是如此。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這個東西被制造出來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一周。
這也就是最讓他覺得奇怪的地方:因為如果有人真的有那種技術把鏡子仿制的那么精細的話,理論上來說不應該忘掉簡單的做舊。
一直研究到晚上,他也沒能從這面鏡子上看出更多的信息。結果沒想到和平常一樣上床睡覺之后,再次睜眼就出現在了另一個世界的下水道里,甚至連外殼都換了。
“上太山,見神人,食玉英,飲醴泉,駕文龍,乘浮云。”梁恩回憶著銅鏡背后那副漢代常見的升仙圖與上面的文字,同時喃喃的用漢語念出了那面鏡子背面的銘文,令他沒想到的是,隨著最后一個字音落下,周圍的一切好像都靜止了。
不過他對這些意外的變化還沒反應過來,目光所及的一切景象就快速的開始扭曲旋轉起來。后腦勺的傷口再次疼了起來,就好像有人烙鐵塞進腦袋里一樣。
劇烈的頭痛中,梁恩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當黑暗籠罩一切的時候,所有的不適感都消失了,身體也突然變得輕靈了起來。
當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片方圓兩三百米的空地上。而在空地之外全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虛空,什么都看不見。
掃視了一圈周圍后,梁恩把視線放在了自己的正前方。那里有著這片空地上唯一的東西:一棵看上去像是3d投影的大樹虛影。
大樹長得有點像蘑菇,樹干長得筆直。所有的枝葉都聚集在樹頂。青色的樹葉配著紫色的樹干顯示出一種特別的美感。一面巴掌大小的銅鏡則懸浮在半空中,看上去就猶如同鑲嵌在樹干上一樣。
“我應該是以靈魂的狀態進來的,而面前懸浮的銅鏡就是讓自己穿越的罪魁禍首。”進入這片空間后梁恩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后他抬起頭看著大樹虛影有點不解。“不過這鏡子背面浮雕上的那棵大樹怎么出來了?”
“你好!我自己。”就在梁恩走到大樹的虛影前準備認真的研究一下那面鏡子的時候,他的背后突然傳來了一聲說話聲。猛然扭過頭,他驚訝的看見一個和自己現在這具軀體長得一模一樣的白色虛影出現在了他的背后。
“我自己?”梁恩好像聽到了一個非常關鍵的詞。
“是的,你就是我啊!”說完這個白色的虛影走到了樹邊雙手摸上了銅鏡,一剎那間,熟悉的疼痛感又一次占據了充斥了梁恩的大腦。
但和之前疼痛不同的是,這次疼痛讓他的思維變得清醒無比,他甚至感到自己的頭腦從來沒有這么清醒過,各種記憶也從來沒有這么清晰過。
他的記憶不斷的回溯,從剛才腦袋上挨了一下,上學,和養父在教堂里生活的日子。然后刷的一黑,就回到了穿越睡覺的床上,然后又是回溯,甚至可以回溯的過去看過的每一個字,每一幅畫面。
就好像按下了快退按鈕一樣,他快速的回顧了自己的上一輩子。最后眼前一黑又回到了那面鏡子前。
“我明白了。”梁恩看著那個白色的虛影說到,剛剛那個白色虛影給他他注入的記憶讓他意識到自己并不是想象中剛剛穿越過來的,而是胎兒穿。
他的靈魂最初是是被那面鏡子從故鄉帶到了這個世界,然后和本地的一個胎兒靈魂粘合在了一起。
因為胎兒是極端脆弱的,出于自我保護的考慮,那面鏡子封印了梁恩所有的意志和記憶,只剩下最基本的本能,之后和胎兒本身的靈魂一起成長。
自然兩個靈魂在幾十年共處的時候是相互影響的,這也就是之前為什么勞倫斯會覺得那面東方震旦風格的銅鏡那么合眼緣的原因。
由于穿越造成的損耗,這二十年來梁恩的那一點真靈一直在沉睡當中。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很可能會在幾年后蘇醒,然后變成勞倫斯隨身攜帶的老爺爺。
但這次搶劫改變了一切,在受到重創導致勞倫斯的靈魂開始潰散的時候,身體本能喚醒了已經恢復了差不多的梁恩的靈魂,讓他重新恢復了自我意識。
“20年,而且離家那么遠,看來回不去了。”能夠重新變成一個人自然是好的,可回不了家的這個事實也讓梁恩覺得無比的沮喪。
但很快他從沮喪的情緒中擺脫了出來,畢竟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后能再活一世已經是命運的恩賜了,這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