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嘉然忽然停下腳步，望著眼前的畫面怔住了。

女子撐著傘，半依著男孩，頭發濕漉漉地耷拉著，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衛衣，在這一月份的時節，又被雨水淋濕了一般，顯然是有幾分冷的。她的大棉襖卻披在男孩的身上，把他裹得緊緊的。

齊嘉然的心里猛地一陣，仿佛跳漏了一拍，往事歷歷又浮現上腦海，他的眼里閃射出震驚和一瞬間的茫然。一旁的王院長疑惑：“齊先生，您……”

舒言聞聲回過了頭，和齊嘉然的目光相對的那一剎那徹底愣住。

齊嘉然？他怎么來了？

恰好這時候，雨停了下來，舒言感覺到小洋一個激靈，使勁哆嗦了一下，連忙用外套給他捂緊了，溫和道：“小洋你看，天都黑了，明天姐姐再陪你來看朝陽，好不好？”

小洋沒有說話，只是忽然起身，身上的外套掉了下來，他的眼睛睜得很大，茫然地望著舒言，片刻之后，面無表情地往回走。

舒言想再去給他披上，齊嘉然已經走過來，搶先一步地將自己的大衣披在小洋的身上，然后囑咐王院長：“別跟他太近。”隨后，又對舒言說，“走吧，回去。”

他的語氣很平和，帶著幾分沙啞，神情復雜，不知在想些什么。

舒言“哦”了一聲跟了上去，回到孤兒院，連忙洗了個熱水澡，換了干凈的衣服。然而，縱使如此，第二天，她和小洋還是雙雙發燒了。

小洋還小，發了燒，異常溫順，喝了藥就沉沉睡去。可舒言卻是怎么也睡不著，哪怕腦袋已經昏漲得不行了，她仍舊沒有絲毫睡意。

齊嘉然怎么來了？他是因為知道自己在這里嗎？舒言不敢這么想，就算他知道了，最多也不過就是發個信息象征性地問個平安，怎么可能特意跑過來？他應該是很忙的。但是，這座城市又只是一座小小的縣城，他就算有公事也不應該來這里，還特意繞到孤兒院來。聽王院長的語氣，他似乎還是個常客，與小洋也挺熟的……

舒言想不清楚，她總覺得齊嘉然有太多的事情瞞著自己不說。不過，話說回來，他也沒有告訴自己的義務。

“咚咚咚”，門被敲了三下。齊嘉然端著一碗藥走進來，放在舒言的床頭。

“你不休息？”他問，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

舒言愣了一會道：“是……是啊，你……”她有些猶豫不決地問，“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小洋。”齊嘉然說，語氣很淡定。

“你和小洋認識？”舒言驚訝。

齊嘉然緩緩點頭，目光看向窗外，似乎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深究下去，說：“喝藥吧，喝完藥睡一會兒，等你退燒，我定了后天的飛機票，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

舒言本來端起藥碗的動作頓住了：“為什……”

“舒言，”齊嘉然打斷了她要問的問題，“小洋的世界很干凈、很純粹，他在現實生活中經歷了那么多，這只是他保護自己的方式，我們沒有權力把他又拉回這個殘酷的世界里。”

舒言被他一襲突如其來的話說得愣住了。半晌，反應過來齊嘉然的意思，舒言卻仍舊有些不甘心：“可……”

齊嘉然沒有給她說完的機會，他的語氣變得冷起來，轉過身，目光微涼地望著舒言。

舒言一愣，只聽他繼續說道：“如果你只是想借助小洋寫你的畢業論文，你可以等你們兩病好了和他交流，但小洋不是普通的孩子，我以前也覺得自己能夠幫到他們，可是我錯了。這是他們自我保護的方式，讓他們清醒于真相和現實只會讓他們無法接受。”齊嘉然忽然面露惆悵，舒言愣了愣。

他們？還有誰？和小洋一樣的嗎？

她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點點頭，算是明白了。

她第一次見到齊嘉然這樣，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傷。她選擇相信他，或許這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吧。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什么插手小洋的事情，但這其中的緣由，他既然不想說，那么她也不會去問。

“早點休息吧。”齊嘉然最后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舒言，便靜靜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