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場的熱鬧，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終于落幕。

朱三和他媳婦，意猶未盡地回到家中。

他們二人挺喜歡湊熱鬧，以往城中每每有斬首的事，他們都會早早地，去到行刑地，占一個好位置，看一場難得的大戲。

但以往的每一次，都沒有這次過癮。

不僅僅是因為今天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盛大場景，更是因為，此次被砍了頭的，是造成劉家滅門的罪魁禍首。

“兇手已經被砍了腦袋，劉家的事，算是了結了，這樣看來，那劉老爺的錢，我們應該也是不用還了吧？”

關上門，朱三忍不住笑意，他笑著對他媳婦說。

“那是當然，劉家連個活口都不剩，還有誰會來咱家討債。

借的那幾兩銀子，算是白撿的了。”

朱三聽了，邀功似的說道：

“嘿嘿，那算是我有遠見，拖了兩天，沒去還錢，這倒好，直接就不用還了。

按時還錢的那幾家，現在怕是連腸子都悔青了吧！”

朱三曾經在劉家做過工，和府里的劉老爺認識。

前段時間，因為急需現錢周轉，便找劉老爺借了幾兩銀子。

原本約定，銀錢會在前幾日歸還，但朱三手頭緊，多花了些日子。

沒等到劉家人上門催債，卻是等到了這起慘案。

如今兇手被抓，事情了結，官府也全然沒有追究的意思。

兩人只以為，這筆賬，算是消了。

看著桌子上錢袋里，擺著的幾兩白花花的銀子，朱三媳婦靈機一動，她提議道：

“我記得，你在城中其他幾個老爺家也做過工，要不這幾天，找他們也借些銀兩？”

朱三一開始沒能理解，便問：

“咱家現在又不缺錢，找那些老爺們借錢做什么？”

借錢是需要利息的，所以如果不是急缺，他們是萬萬不會去找那些老爺們借錢的。

但話一說完，朱三就反應過來，他眼睛一亮：

“你是說，找那些老爺們借錢，要是他們府里也出了事，這錢不用還，咱們又能白撿好些銀兩？”

“沒錯。”

兩人略一思索，頓時覺得這事好辦。

前幾日是張家，過了兩天，是劉家，那接下來，又不知會是哪個豪富家族。

城中，他曾經做過工的家族，倒也有幾個。

這幾個家族里，不說全部出事，只要有一家滅門，他就不僅可以賺回利息，還能有不少盈余。

想到這里，兩人臉上都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稍作整理，朱三正打算去其他幾家借錢。

打開門，卻見一人站在自家門口。

“劉、劉老爺，您不是死了嗎？您怎么來了？”

來人正是前兩日府里發生慘案，慘死于家中的劉家老爺。

頓時，朱三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慘案才剛發生沒幾天，滅門的兇手，更是就在不久前被問斬。

這一轉眼，本應該已經身死的劉家老爺，卻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這讓他怎能不慌。

只見劉老爺一言不發，他徑直走進了家中，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這動作，朱三很熟悉，以往劉老爺來上門討債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習慣。

兩人連忙端茶倒水，好好招待。

劉老爺也不喝茶，他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便伸出一只手。

這是要錢的意思。

見狀，朱三心里大罵。

“是誰說劉家已經被滅了門的？這官府和城里的豪富，就是一個鼻孔出氣的狼狽。”

見到劉老爺完完整整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朱三只以為，城中流傳的劉家被滅門，只是官府和劉家使的手段。

目的是坑騙他們這些普通百姓。

盡管心里萬般不愿，朱三還是只得拿出準備好的銀錢，乖乖地遞到了劉老爺手里。

劉老爺拿起手中的錢袋，抖了抖，數量不對。

只見他轉過頭，用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盯著朱三。

嘶啞的聲音隨之響起：“不夠。”

“怎么會不夠呢？劉老爺您再點點？這里面的錢，可是我預先就準備好的。”

朱三的錢，早就連本帶息準備好，裝在了這錢袋子里。

聽劉老爺這樣說，他連忙否認到。

劉老爺并不理會，只是伸著手。

“利息。”

朱三聽到，面色慘白。

是了，利息。

他還錢的日子，遲了幾天。

這遲的幾天，需要還的利息，可不少。

老爺們的錢不敢不還，朱三翻箱倒柜，在家中找出幾十個銅板。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肉疼地將這些銅板統統遞到了劉老爺手里。

“不夠。”

劉老爺的回復，依舊只有兩個字。

朱三聽了，可謂是腸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在湊夠錢的那天，就去及時還錢了。

家中的錢，分文不剩，要更多的，他也拿不出來。

朱三苦著臉，向著劉老爺求情道：

“劉老爺，您看，家里就只有這么多銀兩了。

要不您大人有大量，這利息，就寬限幾天？”

劉老爺坐著不動，并不理會他的求情。

朱三見狀，訴苦似的說道：

“劉老爺，我家的情況您也清楚，這利息，現在就是打死我，也還不起。

您就行行好，寬限一些時日，行嗎？”

朱三這話，也是說過許多遍了。

以往找那些老爺們借錢，還不上的情況，倒也不少。

每每碰上無力償還的時候，他總會使出這道殺手锏。

在他想來，這些老爺們，上門討債，為的就是錢。

自己沒錢，還不上，他還能要自己的命不成？

這樣想著，朱三已經準備好恭送劉老爺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劉老爺嘶啞的聲音響起。

“還不上，就拿你的身子來抵。”

說完，還不等朱三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劉老爺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爪穿胸而過。

收手時，一顆通紅的心臟出現在手里。

只見，他緊接著伸手一拉，胸前出現一道口子，再用力一塞。

朱三的心臟，便被塞進了劉老爺的胸膛。

做完這些，劉老爺徑直離開。

剩下朱三躺在地上，胸口一個大洞，鮮血從其中泊泊流出。

……

城中，衙門。

“你來報案？”

“是，大人。”

“發生了什么事？”

“回大人，我是朱三的鄰居，今日回到家中，路過朱三家，竟看到劉老爺一爪將他的心臟掏了出來。”

“來人，將他抓起來。”

“是，大人。”

“大人，不是我，是劉老爺，人是劉老爺殺的，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