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風是被冷風凍醒的,他掙開眼時,天早已黑透,只剩幾顆零碎星子掛在天空閃爍著,四下空曠寂寥,呼啦的風聲吹散細沙,絲絲作響。
凜風感覺頭疼的厲害,蹙起眉梢想要用手按揉額頭,卻意外的沒有撐起身子,胸口好似有千斤重,凜風一怔,直覺告訴他大事不妙,他睜開眼席,借著月光看清周圍。
他躺在沙地上,全身冰冷潮濕,衣裳黏糊糊的粘在他身上,刺骨之余帶著幾分水汽的沉重,而讓他感覺沉重的,也并非是衣裳的沉重,而是……沙子。
沒錯,他被人“活埋”了,只余一個腦袋單獨的枕著砂石吹冷風,難怪他感覺額頭燙的厲害,原來是發燒了,這倒也說得通,從湖里爬上來本就濕冷,再加上這蠻荒夜間滴水成冰的溫度,怎么會不發燒呢!
凜風用力準備將自己掙脫出來,就被一股力道壓了下來,那力道的主人似乎有些惱怒,用力拍了一下凜風的手臂位置以示懲戒,“別動,怎么冷的天,也不怕凍死,這么嬌弱,死了可怎么了得!”
一道女聲打破這寂寥的夜風,凜風掙扎的動作一頓,腦海中回憶起自己墜湖前的種種畫面,他被人從身后偷襲,再到徹底激怒身后人,最后被連累墜入湖中。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則是個不敢露面的陰險小人。
這“陰險小人”沒有點火,而是靠在邊上翻找什么,她挑挑揀揀,似乎是在找什么東西,又似乎是在查看什么,凜風瞇起眼眸,看清那些東西是自己口袋里的,連那只別在腰間的水壺都沒放過,“放下,這些是我的,若不想死的難看,我勸你別招惹我。”
安生查看東西的手一松,手上的一枚銅鏡瞬間就落了地,掀起沙塵,她回過頭來,黑白分明的明眸雪亮,似波光瀲滟的秋水,“你醒了?”安生話音未落,玉手輕抬,試了試凜風額頭的溫度,復又將手放置自己額頭,呢喃自語;“不會是燒糊涂了吧!這么燙,不會是回光返照吧!”
凜風瞥了安生一眼,暗道,“神經病!”不理會安生的回答,用力抖開砂石,將自己從砂石堆里“挖”出來。這坑埋得很深,所以凜風可謂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自己清理干凈,但盡管如此,身上的這身濕衣服怕是得脫下來晾干了,不然這高熱遲早要了他的命。
安生見凜風直起身,剛想開口問他會不會冷,抬眼察覺他的威脅的眼神,疑惑,“你眼睛抽筋了嗎,是不是風沙吹進眼睛里了?”雖說這地方的風大,沙子吹進眼睛里,再怎么難受,也不應該抽的怎么夸張吧!難道是那沙子太大?
“……”凜風無語,不想搭理面前這神神叨叨的姑娘,推開她的手,將她從自己身上搜出的東西整理好,從中拿起打火石點火,脫下衣裳架在火堆上烤干。
安生見凜風竟然用兩塊石頭就點燃火,好奇的睜大眼睛,好厲害,不是說凡人沒有法術的嗎?為什么可以憑空點燃火焰,安生有些奇怪,伸手靠近火焰,似乎想要觸摸火焰的真實性。
還未觸及火焰,安生便被灼熱的溫度燙到,疼的嘶了一聲,可憐兮兮的望向凜風,“竟然是真的火!為什么不提醒我?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做草的最怕火嗎?”
凜風被這沒頭沒尾的話激的岔了口氣,“裝神弄鬼,神神叨叨,識相點快滾!”要不是他發覺面前這個來路不明的人沒有殺心,他恐怕早就一刀結束她,還會讓她現在在自己面前裝可憐?再說了!不就是被燙了一下嗎?連傷口都瞧不清,還疼?哼,矯情!凜風冷笑。
安生察覺到凜風的面色古怪,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話,“真的很疼!你們凡人不都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雖說我是根草,但這話應該是見效的。”
凜風輕哼一聲,拾了把柴丟進火堆里,“我只救我想救的,你,不算!”這姑娘自見面起就說自己是根草,形跡可疑,非奸即盜。
安生總算聽清火堆旁光膀子大哥的一句正常話,卻是句不中聽的話,微惱,“我怎么就不算了!我是好草,不是來路不明的草,再說了,要不是你要吹我,我會變成這樣嗎!”
這人好生奇怪,她從前做草時從未聽過蜥蜴大叔和水滴姑娘說人是這般的,他們都道人最是善良客氣,樂于助人,而且十分有意思,何曾這般琢磨不定,難以親近。安生突然有些委屈。
“胡言亂語,連實話都不說一聲,還不是來路不明?”凜風斜倚在大石頭上,略微放松,緩解疲勞。
安生瞧見凜風疲憊的神情,似是不想再開口說話了,嘟了嘟嘴,一把抓住凜風肩膀,搖醒凜風,“別睡,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是株草,你別不信,我真是株草,還是被你摘下來的呢!”
凜風被安生搖醒,苦于她的舌燥,火氣一下子上來了,“別煩我,再煩我現在就砍了你。”想他在這蠻荒這地呆了十幾年,不說惡貫滿盈,但起碼也不是什么人都招惹的起的,他見這丫頭年紀尚小,不知事,生了點憐憫之心才留她一命,若她再這般作死,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安生瞧見凜風不相信,煩心的揪了揪頭發,“別不相信。我現在就讓你見試見試。”話音剛落,凜風便感覺周身一亮,一道晃眼的白光照亮整片湖泊,而那個嘰嘰喳喳的姑娘,竟然……
消失了……變成了一株蒲公英。
凜風徹底愣住,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真的?我擦,他今兒個算是長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