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意久走進去,信手拈起幾團能量。
這些能量的擺放沒什么規(guī)律,而且相對比較明顯,看起來……更像是一種試探。
一般人看見自己的屋子里被裝了“竊聽器”會怎么想?
第一反應肯定是去查看最重要的東西。
這不就暴露了?
然而多想一層,無論先去接觸哪里,重要的或是不重要的地方,行為模式或多或少的都會暴露出來。
所以,王意久就把房子里最重要的的東西取出了。
比比東很聰明,所以她也知道王意久很聰明。
所以比比東知道王意久會發(fā)現(xiàn)這個非常明顯的計謀。
所以王意久就直接把那個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份冰神殿的仙草資料,蘇放送來的。
防止丟失,用的是不能放進魂導器的材料。
這種紙質資料一旦被人竊走,裝進魂導器里,就很難找回來了。
王意久再次穿好夜行衣,去找了比比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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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半夜出門干什么呀?你的家人呢?”到了武魂殿,背后突然有一個女聲傳來。
王意久轉身,認真地盯著比比東笑得嫵媚的臉,此時的她好似摘下了冠冕的王。
他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沒有家人。”
比比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抱歉。”
她的表情收斂了些許,對之前的試探略有愧疚。
王意久快速向上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你不也一樣?”
比比東想起了自己身在王室、六親不認的女兒,心情有點復雜。
“我有女兒。”
她愿意認你?
居然是女兒?
王意久在這兩句話中猶豫了一秒,然后快速說道:“你居然有丈夫?”
“我沒有!”比比東咬牙,這小混蛋白瞎了她之前的愧疚。
年齡不大,捅人心窩子的本事不小。
“分裂、出芽、克隆還是孢子?”
“什么……”比比東下意識小聲迷惑,然后快速收斂表情,“都不是。”
這幾個聽著就不是好詞。
“嘖……果然,你不懂。”王意久搖了搖頭,一縷藍色的發(fā)尾微微翹起,晃了一下。
他正色道:“要和我一起去秘境嗎?”
“什么秘境?”
“喪尸末日。”
是個沒聽過的詞。
“說說看。”比比東并不打算去,但是仍然希望了解一個她本來不知道的東西。
王意久略微皺了皺眉,隨即恢復原先那個淡漠的表情。
“里面都是能動的尸體,說不定有活人。被尸體抓到的人也會變成尸體。”
王意久可以一定程度上扭曲最后一條規(guī)則。不過相應的,從中帶走的晶核會失去百分之八九十的能量。
“……”比比東抿了抿唇,天使神殿的柔和而溫暖的光芒灑落在她淡金色的頭發(fā)上。
這個獨自扛起武魂殿的羅剎的傳承者比真正的天使更為神圣莊嚴。
“……不行。”有風險,就不能去。
武魂殿不能失去它的中樞、它的靈魂的結晶。
比比東,一個絕世斗羅,武魂殿的教皇,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真正離開過武魂殿的勢力注視了。
她站在這恢弘莊嚴的大殿中央。若視線得以穿過金色的穹頂,她可以看見天上的莫測星空,一如這片變幻的大地。
她身上繁復而華麗沉重的教皇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威嚴。
“誰知道你有沒有陰謀……”比比東愣了愣,還是改口用一種更為“坦率”的語氣說出來。
王意久也不強求,找了個椅子坐下,倚在皮質椅背上。
教皇冕下看著坐下的藍眸少年,“你還有什么事嗎?”
“沒事了。”
王意久嘴角翹了翹,說不出是什么表情。
“那么,我離開了。”
王意久沒有和來時一樣,而是在那一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教皇看著華麗的皮質座椅上幾乎微不可查的一點褶皺,感覺剛剛到來的少年像是一個虛妄的幻象。
她將自己日益鮮明的對自由的渴慕抑制著,盡可能的把它當做對神的世界的一種遼遠的瞻仰。
也許,成神了就可以自由了吧。
她想。
“去查查,那個……‘分裂’、‘出芽’、‘克隆’、‘孢子’是什么意思?”
金發(fā)的教皇叫來了手下。
.
王意久動用解封的能力穿梭回史萊克。
唐三的那個修羅傳承……
果然是世界意志動手了嗎?
是世界的主線變動太大了,還是他打破規(guī)則被世界排斥了?
情報不足,無法分析。
也許去看看唐三能有些結果。
唐三苦惱地坐在桌前,大半天過去了,他也回到了史萊克休息。
他咬著筆尾試著作詞。
這是他聽見那個傳承的時候想起來的東西。
很難以置信,在一個語言環(huán)境幾乎有顛覆性不同的地方也能有相似的東西。
八苦……佛怒唐蓮……
唐三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一個師兄的面孔。
師兄……
在他小時候教他背誦那首“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之后,還教他作詩寫詞。
他開始試著寫。
他一向認為寫詞比寫詩容易一些。
按照平仄來,唐三落筆。
“西江月”
“云過留痕追月,風吹……”
唐三頓了頓,思索了一會兒。
王意久傳送到唐三身后,靜靜地看著他寫。
“風吹落葉轉塘。夜來清夢入夜涼,庭下芙蓉初放。”
“雨露潤澤瓣玉,華光滋養(yǎng)芬芳。”
唐三寫到這里又停住了。
他自嘲地張了張嘴:“我在寫什么啊……”
他將紙團成一團。
這首《西江月》沒有意義。
只是單純?yōu)榱藢懚鴮憽?/p>
他轉身,然后身體僵住。
“王老師……”
完蛋,他剛剛寫的東西不會被看見了吧……
要命了……
“寫得不錯,繼續(xù)。”
王意久向他點點頭。
真的被看見了……
唐三尷尬得要用腳趾在地上摳出一個圣魂村的小茅屋。
他轉身,又取出一張紙。
——他要用另一首詞給自己送終。
“相見歡”
他換了一個詞牌名。
王意久站他在身后靜靜的看著,沒有說話,但在唐三看來存在感絕對不弱。
“把余酒盡歌歡,晚風殘,雨送黃昏只影話斜闌。”
“花開裂,蟬鳴切,葉挽遷,夢落鮫人淚斷錦書還。”
還是那種不知所云的感覺,不過許是心境類似,唐三寫得比上一首快得多。
“繼續(xù)。”王意久催促。
……喂我不是曹植不能七步成詩。
唐三沉默,王老師在考核的時候給他的印象太深。
雖然他真的一篇也寫不出來了,但是還是得寫。
猶豫地湊湊,他又湊出來一首《相見歡》。
“湍流激臥長空。”
第一句承載了他的悲憤,落筆都更重了些許。
“水如龍,起涌風云連海灌山崩。”
“緩江瀨,急平挹,溯天空。”
唐三又停下來了。
王意久用眼神催促他。
“彳亍經年似水長聽頌。”
唐三用最后一句表現(xiàn)了自己的惶恐,希望王意久放過他。
“繼續(xù)。”然而王意久并沒有在意他的意思,冷酷無情的表示繼續(xù),“換一個詞牌名。”
……行。
唐三一下狠心寫了個長的。
是《沁園春》。
“展翅翱翔。千里大洋,萬里長空。望旭日初升,光耀晨曦,白云漫卷,遍游蒼穹。”
唐三感覺他寫到長的水平就下降到一開始的程度。
“迢迢群星,皎皎銀河,扶搖之上與日同。”
這都是什么東西啊……
唐三用余光看了一眼王意久,被老師盯著寫作業(yè)什么的。
“待已高,憶小橋流水,綠意蔥蘢。田間阡陌橫縱,引一涌清泉流向東。溉青樹白草,煥發(fā)生機;紅葉黃花,層疊幾重?”
“天色曈昽,白露將晞,我自身在云霧中。”
唐三又頓了頓,真的寫不下去了。他的大腦瘋狂運作,回想在唐門看過的古籍,化用了好幾句先人的詩句。
“須向上,望炫目赤霄,更振翼沖。”
太長了,寫到后面他已經不太在意平仄了。
或許是寫多了,臉丟多了也無所謂了。
唐三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王老師看起來像是在走神……
唐三用“余光”光明正大的“偷偷”觀察了一下王意久,得到冷酷無情的兩個字:
“繼續(xù)。”
唐三在心里深呼吸,呼喚自己親愛的父親。
“獨登東樓,天邊星月輪拋去,其光猶續(xù),染映竹間綠。月下幽篁,素問羲和遇。知天趣,期瑤臺鏡,未恐青云距。”
王意久心說這是《點絳唇》。
他從唐三手里拿過筆,將“趣”改成了“語”。
“這樣從韻律上來說更有美感一些。”他解釋道。
唐三表示“驚為天人”,連連“恐怖如斯”。
他慶幸地看著王意久若有所思的地離開。
終于……不用寫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