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中學教學樓內，三樓的校長辦公室窗子正對著操場，一身運動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窗前看著球場上踢球的一群少年。
“還真有幾個不錯的苗子。”他瞇著眼，場上有幾個學生表現還不賴。
“嗯？這個小胖子……”他從運動服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副小巧的望遠鏡，拿在眼前，想把球場上的情況看得更清楚。
“哎呦！”當他看到望遠鏡里的小胖子假動作過掉門將后推射空門得分，不禁叫出了聲。
“高教練？”辦公桌旁的校長從一堆資料里抬起了頭，看著窗前中年男子的背影，疑惑道。
“不好意思校長……您忙！”中年男子回身舉起右手歉然道。
“是我不好意思才對，手頭的工作太多了，您再稍等我一會兒。”校長說著，頭又埋進了文件里。
“怎么了？”一直端坐在校長辦公桌對面會客沙發上的第九中學體育組組長輕手輕腳的走到窗邊，低聲問道。
“你看！”中年男子指點一下球場，道。
“嗯……”體育組長不敢多說話，決定自己用雙眼去尋找答案。
中年男子仍舉著望遠鏡看著，此時的畫面是一名中場球員假射真傳，將足球給到了球門后點的小胖子。
“好球！”
中年男子揮了下拳頭，心里默默喝彩。
“噗——”
“吭吭吭——”
兩個勉力憋笑的男人在窗前彎下了腰，小胖子一腳掄空，倒也算個不十分罕見的失誤，但后來足球砸到他的腦袋彈進球網，就是個十足的滑稽劇了。
“呼——”校長此時長舒了口氣，將桌上的文件推到一邊，站起身踱到窗前，“什么事情這么好笑？”
“啊！校長！”體育組長聽到校長的聲音，連轉身肅立。
中年男子也收起了手里的望遠鏡，整理了一下本就一絲不茍的運動服。
“這些孩子啊，還真是有活力。”校長站在窗前，感嘆道。
“來吧！高教練，咱們談正事兒吧！”校長走到會客沙發旁，示意二人落座。
中年男子走到沙發旁，剛要坐下，校長卻先朝他伸出了右手，“首先，歡迎高程教練加入第九中學。”
“謝謝校長！”叫做高程的中年男子連伸出手，握住了校長的手掌。
“我聽說，在南方一些地區，高中足球聯賽已具備了一定規模，發展得很好。”三人在沙發上坐下，校長開門見山，聊起了正題，“其實我本身就是一名球迷，也很鼓勵學生們踢足球。兩年前教育部和國家體育總局聯合發表那份倡議時，我就有心響應號召，組建學校的足球隊。但當時阻力很大，從地方教育局到學生家長，都不同意。教育局擔心升學率，家長擔心孩子前程，這些都可以理解。到現在兩年時間過去了，許多城市的高中聯賽獲得了成功，我們省教育局和體育局終于把舉辦高中聯賽提上了議程，不容易啊！”
“校長，聽到您這么說，實在是太好了！”高程認真傾聽著校長的每一句話，語氣有些激動，“組建高中校足球隊，阻力是多方面的，既有上邊教育局、學校領導老師，還有學生家長，這其中的擔憂無非就是一點，剛剛您也說過了，孩子的前程。”
高程正了正身子，繼續道，“兩年前國家就出臺了政策，職業足球俱樂部與學校合作，這種合作既包括中學，也包括大學。職業聯賽不再是踢足球唯一的出路，大學大面積擴招體育特長生，尤其是足球特長生。這些特長生畢業以后，就算不能繼續踢球，也可以成為教練、足球解說員等其他與足球相關的工作。南方許多城市，在落實了國家政策后，高中畢業生的升學率不降反增，輸送給各職業足球俱樂部的人才也更加全面。這次聽說咱們省終于也要開展高中校際聯賽，我毫不猶豫就趕了回來，這是我的家鄉，我想要為家鄉的足球出一份力！”
“好！”
體育組長被兩人的話激勵得熱血沸騰，一瞬間也忘了在校長面前的拘謹，忍不住鼓掌叫好。
“你第一步打算怎么辦？”校長問道。
“開辦一個足球夏令營。”高程身子前傾，手肘拄在大腿上，雙手在身前交叉，“先招募一批有基礎、熱愛足球的學生，利用暑假時間進行訓練，等暑假結束，再正式選拔校隊隊員。”
“這個想法不錯。”校長點頭，“高教練，你只管放心去干，今天我在這里承諾，在足球校隊方面，你有比我更高的話語權。”
“當然了，有些事還要大家坐下來商量的。”大概是看氣氛太過嚴肅，校長笑著補充道。
“那是當然的。”短暫的交流之后，高程對這位第九中學的校長很有好感，建立足球校隊的信心也多了幾分。
“就由劉振遠老師做高教練的助手吧！”校長看了眼體育組長，“他對學生們的情況比較熟，應該可以幫到你。”
“校長放心！我一定會全力幫助高教練的！”叫做劉振遠的體育組長繃緊了身子，一字一句的承諾道。
“好，那夏令營的報名選拔就定在明天，您看可以嗎？”高程有些等不及要看看第九中學這些孩子們的成色。
“當然可以，這些事不必再征詢我的意見。”校長搖搖手，從沙發上站起了身。
該聊的都聊過了，這位學校最高領導還有許多公務要忙，高程自然知道這是要送客的意思，連起身告辭。
“校長放心，我一定配合高教練工作，待會就給學生們發夏令營的報名消息！”臨走，劉振遠仍不忘表述衷心。
“你夠了！”剛帶上校長室的門，高程就忍不住在劉振遠咯吱窩上戳了一手指頭。
“別鬧！在校長面前，必須好好表現！”劉振遠縮著身子一躲，雙臂緊緊夾在身體兩側不再給高程可乘之機。
“你還和大學時候一樣，愛拍領導馬屁！”高程笑罵道。
兩人是大學死黨，一個宿舍住了四年，連對方屁股上有沒有傷疤和胎記，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你可行了，堂堂球隊教練，有凌駕校長頭上的話語權。我呢，就是個小助手。”劉振遠陰陽怪氣道。
“你給我好好說話！”高程毫不留情，對著劉振遠有些臃腫的屁股就是一腳。
“哎呦！別鬧！”劉振遠一蹦老高，接著壓低聲音，“最近痔瘡犯了……”
二人說笑著下了樓，劉振遠去忙活通知學生們足球夏令營的事，高程則自己出了教學樓。
走到操場附近時，那一伙踢球的學生也剛剛散場。
“嘿嘿！”高程見到望遠鏡里的小胖子正晃著滿身的肥肉走在前頭，不禁想起了先前的滑稽場景，忍不住笑出了聲。
剛出過丑的小胖子對笑聲極其敏感，一聽到動靜，就猛地回頭瞪了一眼。
“哈哈哈哈！”
他不回頭還好，一見到對方的小眼神，高程徹底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你笑啥！”小胖子停下腳步，立著眼睛質問。
“沒事兒！”高程抹了把笑噴出來的口水，故作淡定。
“胡說！”張宇培哪兒肯信，這人分明就是在嘲笑自己。他是誰？看年紀像是老師，但以前從沒見過。
“算了！”他可不想得罪老師，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大氣的轉身走了。
高程勉強忍到小胖子走遠，才又大笑出聲，好在期末考試結束后學校學生不多，但他還是引得不少人側目。
高程的家在市區，距離第九中學八十多公里的路程。好在縣城里房租不貴，他就在學校附近的小區租了間一居室的房子。
從學校東門出來，穿過一條街，就是他租住的小區。一路上，那個小胖子一直走在他前頭，直到進了小區，才在不同的樓宇間分道揚鑣。
高程回到出租屋，或者說是家，屋子里的東西還沒完全收拾好，他也實在懶得歸置，就把客廳的紙箱子推到了一邊，先去浴室沖了個澡。
他和劉振遠約好了晚上一塊擼串，再商量一下明天夏令營招生的事。
洗過澡之后，窩在從家里搬來的沙發上等到六點，劉振遠的消息才進來，讓他趕快下樓。
高程早餓得不行，當即穿好衣服奔下樓，見劉振遠正在樓道門前等著呢。
“走吧！”
說著話，劉振遠帶高程來到了一家他經常光顧的燒烤店。他與店家很熟稔，點完了菜，還送了兩瓶啤酒。
“少喝點吧！”
眼看著劉振遠一口氣喝了小半瓶，再看看他堆積在一起的啤酒肚，高程忍不住開口。
“嗝——”劉振遠打了個嗝，“人到中年哪，有幾個能像你似的保持住身材。”
“等校隊組建好了，我也讓你好好練練。”高程笑道。
“通知都已經發出去了，同學們反響很熱烈，都在學校群里詢問具體情況呢！”劉振遠舉著手機給高程看，聊天軟件的對話框仍不斷刷新著。
“按你說的，明天早上九點，在學校操場舉行夏令營報名選拔。”劉振遠擼了一口剛端上來的肉串，道。
“誒，對了。”高程也吃了一串，把手里的簽子扔進簽筒，“我明天突然有點其他事，這個夏令營選拔，要辛苦你了。”
“嘿，你倒真會使喚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不是。”高程擺擺手示意對方別瞎打岔逗趣，“市里有幾家高中不是已經組建起校隊了嗎，省實驗校隊的教練是我以前的同事，他們明天要和二中校隊踢比賽呢，這可都是以后的競爭對手，我要去瞧瞧他們的深淺。”
“行行行，怎么說都是你有理，你去忙吧！”劉振遠吃得滿嘴油漬，“不過這選拔標準怎么掌握？我可不敢保證我挑選的學生合你的意。”
“最低標準，只要基本功過得去、喜歡足球的，都來者不拒，暑假結束后的正式選拔，才要仔細遴選呢！”
“行！那我就有譜了！”
“來吧，為了校隊，為了足球，干一個？”劉振遠倒了杯酒，舉起酒杯。
“干！”
兩個男人杯子碰在一起，發出叮當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