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扶上馬送一程

陳峻峰原本就在光明市，與陳愛華通完電話不久，也就是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已經抵達光明機械廠機關辦公樓下。

陳愛華怎么也沒有想到，陳峻峰的到來，居然是為了光明市農機廠的事情而來。

光明市農機廠和光明機械廠都算是地方國有企業，唯一的區別是光明機械廠是省屬國有企業，而光明農機廠則是屬于光明市市屬。

當然二者的行政級別也不一樣，光明農機廠相當于正處級，而光明機械廠則屬于正廳級。現在陳峻峰委婉的表示，讓光明機械廠吞并光明農機廠。

陳愛華當時就急了，急忙解釋：“陳主任，現在我們光明機械廠也是泥菩薩過江，神通礦向我們訂購的四套采礦設備已經取消訂單，我們廠已經把四套采礦設備的原料購買完畢，現在這四套掘進設備就壓了我們一個億的資金……”

陳峻峰點點頭：“你說的這種情況，我都了解，我也知道，但是總不能看著農機廠一千六百多名工人沒了飯碗吧。”

陳愛華苦笑道：“我不是不想管，實在是有心無力。”

陳峻峰沉吟道：“我可以先給你透個底，中央發展與改革委員會計劃出臺關停中小國營企業的規定！光明機械廠作為大型企業，地位就非常尷尬，你考慮清楚！”

按照國家規定，對于大型企業的認定，就是擁有職工一千人以上，營收大于四個億。光明機械廠的員工，早就突破了大型企業的范疇，在冊職工八千余人，然而，問題是營收。

今年光明機械廠如果算上神通礦的四套掘進設備，營業勉強可以達到大型企業的范疇，可是，神通礦的訂單已經黃了，而光明機械廠全廠營收，目前最理想的狀態就是兩億八千萬元。

陳峻峰道：“兩家企業合二為一，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光明機械廠一旦兼并光明市農機廠，就可以勉強達到大型企業的規模，避免被強制性關停。”

陳愛華一臉糾結道：“陳主任，這是您個人意思還是組織的意思，作為一個擁有二十多年黨齡的黨員，我陳愛華服從組織的決定。”

“不，這是我個人的意見，當然并不代表組織意見，這事還沒有上過常務會討論！”陳峻峰望著陳愛華：“你可以兼并農機廠，也可以不兼并，決定權和自由，都在你手中！”

當然，陳愛華是一個擁有二十多年干部工作經驗的干部，不會不明白這其實就是陳峻峰的意思，所謂的常務會討論，不過是走一道組織程序，最多一個月走完組織程序，這個事，該怎么辦還是怎么辦。

關鍵是，陳愛華就會得罪陳峻峰。

在體制內的干部，都有一套自己的行事風格。陳愛華略作思考，就說道：“這事，我原則上同意陳主任的意見，不過，這需要經過我們廠常委會討論！”

陳愛華并不是拿常會會作為搪塞，這是必要的組織程序。

他接著說道：“受國家外匯緊縮影響，你們廠華冠一號將無法獲得外匯支持，德國伺服電機將停止進口。所以這個項目，肯定要暫時停止！”

陳峻峰苦笑道：“停吧，停吧，誰讓咱們沒有核心技術呢，我就不相信，那么小的一個破電機，一臺居然要咱們一萬多美金！……好，對了，還有一件事，你們廠干部年輕化進行的嚴重滯后！比如像擁有清華學歷的年輕干部，就應該加加擔子！”

聽到這話，陳愛華臉部抽搐了一下，看來這個陸文皓在陳峻峰心中的地位不低。光明機械廠全廠八千多人，只有兩個人擁有清華大學的學歷。不過，那位早就退了，跟年輕不沾邊。也可以說，陸文皓是全廠唯一的清華生。

陳愛華言不由衷的道：“是，是，我們廠，準備調任陸文皓同志，擔任光明機械廠團委副書記！”

現在陸文皓已經升到副處級，總不能再給他按回去。可是副處級別的位置就那么，思來想去，只有團委副書記是副處級的級別。

陳峻峰搖搖頭：“你們還是太保守，兼并光明市農機廠以后，你們打算怎么做？”

“我……”

不等陳愛華說完，陳峻峰沉吟道：“重病必要下猛藥，光明機械廠趁著合并農機廠的機會，完成股份制建設，我個人意見，光明機械有限公司后，以農機廠為底子，成立全資子公司，陸文皓同志可以擔任農機廠廠長。或者說總經理！”

直到現在，陳愛華終于明白了陳峻峰的意思。

陳愛華送走陳峻峰，立即趕到一號會議室開會。

眾干部早已等候多時了，陳愛華望著眾領導干部，直接開門見山：“光明市農機廠破產倒閉的事同志們都聽說了吧？”

眾領導干部紛紛議論著：“知道了。”

“聽說了，這事鬧得還挺大。”

“連省工委都驚動了。”

……

陳愛華雙手往下一按，示意眾人停止議論：“工委會陳主任的意思是讓光明機械廠兼并光明市農機廠。

陸振華一臉震驚：”這不是瞎胡鬧嗎？光明機械廠現在一屁股屎都沒擦干凈，顧得上農機廠嗎？”

付德豹一臉鄭重：“陳廠長，你應該跟陳主任好好談一談，咱們廠也困難，張行長那里……！”

陳愛華加重語氣：“這是工委會的決議，正式文件隨后會下發。”

陸振華耿直的道：“省工委的命令自當遵從，可是按照組織原則，我本人持保留意見。”

陳愛華加重語氣“現在開會并不是要征求你們各位的意見，按照組織原則，諸位都是受黨培養多年的干部，最清楚組織原則，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成立兼并光明市農機廠項目領導小組，我本人兼任小組組長，副組長由付德豹同志、陸振華同志擔任，成員包括杜援朝同志、陸文皓同志、張劍鋒同志……”

陸振華感覺有些不對味了，陳愛華宣布成立股份改制領導小組也好，兼并農機廠領導小組也罷，都有陸文皓的名字。

然而，陸文皓只是一個副處級，也不是廠領導干部，這么做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事實上，不僅僅陸振華疑惑，就連付德豹也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陳愛華還是將全盤計劃說了出來：“光明機械廠在完成改制以后，將成立光明機械股份有限公司，下轄六個一級子公司，也就是分廠，從原第一至第五分廠保持不變，農機廠則改成光明機械股份有限公司第六分廠，陸文皓擔任第六分廠廠長、總經理！”

陸振華一臉震驚的望著陳愛華：“什么？陸文皓去當農機廠廠長？”

陳愛華一本正經的道：“不錯。”

陸振華堅決的道：“我反對。”

陳愛華輕輕笑笑：“那理由呢？”

“他還年輕，做事莽撞，沖動，從來不知道什么叫三思而后行……！”

陸振華并不是看不得陸文皓好過，只是他考慮的比較深遠。光明市農機廠早已資不抵債，已經破產，那就是一個火坑，誰跳進去都會燒成灰燼。

原廠長張劍鋒被他們廠的職工逼得跳樓這事，也鬧得沸沸揚揚，陸振華想不知道都不行。更何況，最關鍵的問題是，他只有一個兒子。

陸文皓現在已經是副處級干部了，他還不到二十八歲，以后有的是機會，不逼跳進這個火坑之中。

陳愛華望了一眼付德豹。

付德豹張了張嘴，沒有吭聲。

陳愛華起身一臉嚴肅的望著陸振華：“老陸，你這些理由都不成立，在我看來，這恰恰是陸文皓同志的優點，他年輕是不錯，可正是因為年輕，所以精力旺盛，在這個華冠一號焊接機器人項目試驗期間，陸文皓同志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革命奉獻精神，讓原本預計一個月完成的智能程序設計在一周之內超額完成任務，還有他的思維活躍，敢于創新，按照工程設計中的氣動管每米約合30美元，然而，陸文皓同志，居然采取農機廠液壓噴霧器氣動管代替，咱們的這個氣動管每米6塊，二者之間的價格相差40倍，一臺華冠一號需要使用54米，僅此一項就可以節約……一千多美金。”

陳愛華這么說，陸振華還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畢竟，陸文皓能折騰是全廠出了名的，因為愛折騰，所以反而有成績，他訕訕然道：“把一個一千多人的廠子交給他，組織就這么放心？”

陳愛華道：“這就需要我們老同志發揚扶上馬送一程的精神了。”

PS：這個那啥，陸文皓榮升正處級廠長，諸位有沒有賀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