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鳥,沒有名字,也許有,只是我不知道罷了。不過在那天,我有了真正的名字。
那天的雨又大又冷,我的羽毛被打濕了,飛到一半就掉了下來,摔得我半天緩不過來。我以為我可能會凍死在這兒,但我還不想死,我叫的很大聲,希望路過的同類可以幫幫我。
最終我引來一個女子,她擦干了我的羽毛,還為我燒炭爐。我很快就恢復過來了,但是屋子里卻空無一人,只有我這只鳥。門被關上了,我在屋內四處尋找可以出去的縫隙,可是我失敗了。
她回來了,還親自喂我吃的,我還睡在她的床頭,我想,在這兒生活也不錯。
她給我取名叫小鳥兒。
她與我一樣喜歡曬太陽,我也經常同她躺在軟榻上曬太陽。
她似乎很怕黑,睡覺的時候從不熄燈。
她也喜歡一個人,叫裴憐。她經常去圓樓里聽他唱戲,不過,他唱的還真是好聽。
不只我這么認為,一個叫李元拓的也喜歡聽他唱戲。他把裴憐請到了家中,起初時唱的很好,我聽的也很享受。但不一會兒我就聽見了爭吵聲,“咚”的一聲,似乎有什么東西倒地了。接著那李元拓便慌慌張張跑出來,他叫了兩個小廝進去。
我跟著那兩個小廝到了亂葬崗,他們把裴憐扔在那兒就跑了。我知道裴憐已經死了,因為活人不會躺在這個地方的。
她當然不知道她的裴憐哥哥已經死了,因為翠蕎瞞了她。但是天下哪兒有不透風的墻,她還是知道她的裴憐哥哥出事了。她很傷心,我不想看她哭。
我去山上請求山靈,我想讓他幫我。山靈是個好神仙,他同意幫我了。他說他可以保證裴憐的尸身半月不腐,與常人無異,代價是用我的靈智交換,山靈說動物有了靈智就可以修煉,就有了成仙的機會,我不想成仙,我想陪在她身邊。我有半個月的時間,用靈智換與她共處的半月,我想還挺合適。
人沒有翅膀,我走了好久才到她的門前,我很累,我想睡覺。我跟她說了一句話后就不省人事了。
她問我發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可能會告訴她,我可不想這么早就露餡。于是我就開啟了一問三不知模式,好在她沒有過于追究。
半月時間,對于我的鳥生很長,但對于人生很短,我不想把這半個月的時間浪費掉。
不論夜晚有多黑,她房中的燈永遠不滅。不知道她睡了沒有,我輕敲她的門,若是她睡了那我便偷偷進去。
她震驚的樣子與昨晚見我時如出一轍,我趁其不備就將她帶進了房內的床上。她的身體有些僵硬,我想應該是受寵若驚吧,畢竟她心心念念的“裴憐哥哥”將她摟進了懷里。
這是我第二次見她哭了,兩次都是為了她的裴憐哥哥,不知半個月后她會不會為我哭一次。
我想安慰她,但我一生為鳥,本就嘴笨不會人語,此時也不知該說什么,我跟她說別哭,誰知不說還好,本心讓她別哭,奈何聽了我兩個字哭的更甚了。我覺得半月后還是別為我哭了,她流的淚已經挺多了。
我很開心她能接受我,雖然是借著裴憐的身體偷來的短暫的幸福。但那又如何,現在我就是“裴憐”,“裴憐”就是我,她對裴憐的愛也就是對我的愛。
半月之期越來越近,我舍不得了,我想時時刻刻都與她在一起,我不想與她分離。
經常有許多鳥在院中的枝頭休憩,談論著自己的所見所聞。我也從他們口中得知幾天后的廟會,我想同她逛廟會,就如人間的情侶一般。我也想為她留些東西,但我發現我一無所有,就連她也從不屬于我。
小販給我推薦了玉簪子,我沒應,還是木簪子好,經久耐用不易碎。這樣我在她心里會不會留得久一些…
我帶她去看煙花,她又哭了,若是我不在了,誰來哄她呢?
我牽著她走回小院,雖然這一路沒有一句話,但我喜歡這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像與她相伴了一生。實際上,與她相伴確實是我的一生。
如她所言,夢終歸是要醒的。
她說的沒錯,我確實要走了,半月期限已到,過了今晚,我就是一只普通的鳥了,沒有靈智的我,不再記得有個女子在雨天救了我,不再記得我與她的纏綿悱惻,不再記得阮輕塵這個名字,有關她的一切我都不會再記得了。
……
今天在一個院子中遇見了一個女子,她似乎很悲傷。我叫了兩聲,讓她別哭。她看見了我,她又哭了,誒?為什么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