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索性直接牽起她的右手,將玉笏硬塞給她,“不必擔心,我還有鐘判親筆所寫的書函,想來應該可以應付的過去。”說完,冷冷地瞥了一眼她背在身后的巨大包裹,眉間不自覺地再度蹙緊,又關懷道:“騎有余的馬去吧。”
封華尷尬地抓了抓臉,囁囁嚅嚅起來:“我……我不會騎馬。”
白瑞表情一滯,“我倒是忘了……以后有機會,我讓有余教你。”
封華撅著小嘴點點頭,樣子莫名的有些委屈。
“身上有銀兩嗎?”嚴繁雨也出聲問。
這會兒,她終于又有了底氣,狠狠的拍了拍胸脯,“有,這個有!”
嚴繁雨不屑的笑開,只道:“此去路上風沙很大,一定要好好照看自己,好在鬼王城與枉死城相隔的不遠,若是駕著輕疾驃馬,半日就可抵達,可若是光憑腳力,少說也得走上三四天,你可要好自為之啊。路上設有鬼族們經營的驛棧,通常對人族都很不禮貌,千萬不要被他們欺負了,實在不行就亮出爺的大名,爺畢竟在兩城都有些名望,這點小場面怕還是鎮得住的。”
封華忍著笑意點了點頭。
好一個嚴繁雨,明明自己也是一身麻煩,倒還反過來替她謀劃起這許多細節。
封華都不知該從哪里下手嘲笑他了。
便在此時,一個鬼卒走了上來,與嚴繁雨匯報起一些瑣碎的事宜。
白瑞尋機,將封華暗暗拉到一邊上。
封華丈二和尚的跟著他。
她知道白瑞這么做的目的,顯然是為了故意避開嚴繁雨,卻想不通他為何要這么做。
-
“我有一件事情想托付你。”站定后,白瑞又朝嚴繁雨探去一眼,直到確定他并不能聽見自己的聲音,才竊聲與封華交代:“繁雨的家世你應該聽說過,具體的事情我不好細說,只能告訴你,他此趟調任,明顯是有人故意針對,他的家族在鬼王城中樹敵頗多,所以難保此趟回去不會有人在半路上故意埋伏他。”
原來如此!
封華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
白瑞接著說:“我需要你暗中跟著他。”
封華很是著力地點了點頭,“沒問題。”
白瑞嘴角輕彎,聲音變得溫和起來:“多謝你的爽快。繁雨他心直口快,很少對誰多加防范,此行路上,還帶著嚴老夫人,萬一遇上埋伏,只怕難以招架。你只需暗暗跟上就好,若是看出端倪來,只要適時的提醒他便可,切不要以身犯險,如若你出了什么閃失,我將……”說到這里,他明顯地頓了一下。封華朝他投去一個奇怪地打量。他又接著說道:“那便全是我的過錯了。”
“放心!”封華抿著嘴,堅強地沖他笑了笑,表情很篤定地與他保證:“我們都會平安到達鬼王城的。”
“此行嚴老夫人也會隨駕,應該不會走得太快——”
封華猜出他的疑慮來,連忙插話:“我雖然不會騎馬,可除了馬以外的,我都會騎。就算是跑,我也不會落下很遠的。”
白瑞松了口氣。
分別在即,白瑞一邊牽掛著嚴繁雨,一邊又很擔心封華的安危,臨走了還不忘交代:“到了鬼王城以后,先不要輕舉妄動,關于你娘親的事情,一定要通過繁雨幫忙。我一忙完那邊的事情,馬上就會趕過去與你們會合。”
封華不想增添他的煩惱,乖順地好好答應了他。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她心里默然生出幾分悵惘。
此行一別,也不知是否真能如他所說的立馬再見……
-
一束陽光,從云縫里瀉了下來,目之所及,四面黃沙。
嚴繁雨與嚴老夫人一大早便從鬼王府出發,來到枉死城邊界時,正好差不多是午時。
封華尾隨在大隊鬼卒之后,沒過多久,也到達了高高聳立的界碑面前,舉目一看,只見碑頂上面大大刻著“枉死城界”四個遒勁大字,其下則是幾行小字,這些小字因年歲久了,受盡風吹雨洗,已然模糊到不可辨認的地步,按封華猜想,其上的大致內容不過都是些關于生魂若貿然離開此城便會灰飛煙滅的警告吧?
當封華跨過那道邊界線時,心里怎么都有一些不確定的忐忑,她真怕一步跨出以后,便會失去現有的一切——這一切視線里的東西,后背所背負的那些期望,以及那些她萬望能再度相遇的臉孔。
她抬起了腳。
緩緩一邁。
后腳根酸得發虛,落下后簡直就像踏在棉花上一樣空落落的,可是一陣風吹過,她顯然還活著!
-
身旁的老毛驢發出一聲長嘶,活像一個被劊子手緊緊扼住頸環的死刑犯,過了界碑之后,就怎么都不愿再往前一步了,擰著腦袋,非要往回撤,仿佛前頭有什么可怕的刀山火海一樣。
封華停下步子,仰天大嘆了一口氣。
這可真是出師不利。
這破驢子,能吃能拉能叫能撒潑的,可它就是不能載人!
好在因為嚴老夫人,嚴繁雨一行行近的相當緩慢。浩浩蕩蕩的隊伍仍停留在她肉眼便可觀望到的位置,但由于這只驢子的死活不配合,接下來她將落下多遠的路程,可就真的不好說了。
“老驢啊老驢,”封華從袖中抽出明晃晃的匕首來,一臉難過的在老驢眼皮子底下蕩了蕩,帶著些著惱的說道:“我本不想宰你,你我既因二兩銀子在菜市場結緣,就該善始善終,可惜你實在是太令人失望了,我既不能叫你拖慢我前進的速度,又不忍你孤零零的呆在這兒,落得一個被野畜分食的下場,只好就地送你一程了。”說完,還順了順老驢的毛,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若你來世再投生畜生道,記得別再投成驢子了,投個貓啊狗的,可愛一點的,興許我倆還能有緣再見呢。”
那老驢突然昂起首來,高亢地連叫了好幾聲,嚇得封華一怔。
緊接著,它便不再犟著性子鬧脾氣了,尾巴一左一右的甩著,自顧自朝前走去。
封華尷尬地站在原地看著走遠的它,詫異地一連眨了好幾下大眼。
這老驢……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