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帶老方見爸媽的時候，我比他還緊張。
老方表面鎮定自若，其實桌下手心都出汗了。
臨走的時候，老方悄悄對我說：“滿意的話你給我發個1，不滿意發2。”
我點頭答應了，心里卻犯嘀咕：搞得跟電話客服回訪滿意度一樣。
但事實上，我爸媽對老方是相當滿意的。
尤其是我媽，她說：“其實我也沒別的想法，就覺得有人肯收留你真是太好了。”
What？收留？？？
晚上我給老方回了一個：111111111111…
順便跟他吐槽了下我媽的話。
我：“她說你是好心人。”
他：“好心有好報，你就是我的福報。”
哼，還算他識趣～
2
我媽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家庭主婦。
思維敏捷又跳躍，并且語出驚人，所以我永遠get不到她的點是什么。
她經常夸我，時不時地就捏捏我的臉，說我是個有福氣的人。
我聽完心里美的啊，就像鍋里熬得冒泡兒的糖漿。
直到有次過年，一大家子人坐一起吃年夜飯。
吃著吃著，我媽突然給我夾了塊肘子說道：“我姑娘一看就有福氣。”
年幼的小妹問道：“姑姑，為什么啊？”
媽：“都說傻人有傻福。你看她這傻了吧唧的樣…嘖嘖，將來的福氣絕對不會少。”
我：“咳咳…”
一下就噎著了。
某次，我倆在家看法制頻道。
里面說有個高中女生偷摸見網友，結果被拐賣到山區給傻子當媳婦。
當時我也在念高中，我媽突然嘆了一口氣，看著我說道：“自從當了媽，就看不得這些新聞。況且那女孩還跟你差不多大，這要是你，我肯定崩潰了。”
我心一揪：“放心吧媽，我不會有事的。”
媽搖搖頭：“主要養你這么大花了多少錢啊…丟了太可惜。”
我：“噗！”
喝水差點沒嗆著我。
當年吃播火起來的時候，好多朋友說我也可以錄。
我覺得挺好玩的，就想試試。
買了話筒跟支架，還有打光燈。畫了個美美的妝，點了一堆喜歡吃的外賣。
結果不知道為什么，一看鏡頭，我就控制不住地想笑。
中途還總打嗝。
我磕磕巴巴地錄完了一期，然后費盡心思剪輯完，給我媽發過去了。
想讓她幫我看看怎么樣，畢竟她是最會對我說實話的人了。
媽：“你為什么一直笑啊？看著好嚇人。”
我：“忍不住啊。除了笑以外，你感覺如何？”
媽：“挺好的，看起來像傻子，本色出演。”
哇哦…
老佛爺說話就是一針見血。
有段時間我看了本很上頭的小說，重生文。
說的是男主重生變成一個蛆，費勁心思就想吃屎，并且作者還寫了三部。
其實故事挺有意思的，腦洞也著實讓人佩服。
我媽知道后，調侃說：“你也寫一個！就說重生后變成屎，費盡心思為了不被蛆吃。”
本來她是開玩笑，但我覺得這個創意很好，可以試試。
結果寫著寫著…
我就去吐了…
太惡心了…
3
小學時有一篇課文，叫《精彩極了和糟糕透了》。
講的是男主在童年時期曾寫了一首詩，拿給父母看。
結果父親說“糟糕透了”，母親卻說“精彩極了”。
后來他又陸陸續續地寫了很多作品，父母就像唱雙簧一樣，評價永遠都是“精彩極了”和“糟糕透了”。
男主在被否定和被肯定的教育下成長，得到鼓勵的同時又會審視作品的不足，最后成為國際知名的編劇作家。
這個文章讓我印象深刻，因為從某種角度來說，我的成長環境跟他是一樣的。
爸爸有一個很保守傳統的觀念：“一個巴掌拍不響。”
從小到大，只要跟別人發生矛盾，不管我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都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后來就養成了報喜不報憂的習慣。
上小學的時候有手工課，那天正好是母親節，老師組織我們做張賀卡送給媽媽。
我還記得自己當時用的是粉色賀卡。
本來想在上面畫朵康乃馨，但能力有限，所以就畫著畫著就變成了棒棒糖。
放學把賀卡拿回家，我爸說：“你好好想想，這玩應能當飯吃嗎？”
類似的事情還挺多的。
所以長大后，我對于送花或者送娃娃這種華而不實的禮物，一點都不感興趣。
倒不如來個煎餅果子能飽腹更實際。
大雯曾說過，怕我成為那種別人給顆糖就掏出心窩的女生。
其實根本不會。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我反而沒有依賴人的習慣。
雖然我不是一個高情商的人，有時候做事還迷迷糊糊的。
但是很獨立，也很耐孤獨。
自從出來工作后，我過年就沒回過家，已經七年了。
可我從來沒有覺得難受或者遺憾，仿佛那一天就是很平常的日子，只是長大了沒有紅包拿了。
有一年在WLMQ，大年三十，酒店停水停電。
前臺說維修師傅過年休假了，要三天后才回來。
在黑漆漆的房間里，我同屋當時就哭了，她說這個年過得太委屈。
我安慰了她好久，明明她比我還要大一歲。
重要的是，我根本不知道這有什么可哭的，只覺得她的承受力太脆弱了。
跟老方在一起后，有天半夜我胃腸感冒，上吐下瀉。自己打車去醫院，掛了急診輸點滴。
老方知道這件事時已經是一個月以后了。
他挺詫異我為什么當時沒跟他講，他說第二天可以來照顧我。
我說這種小事，不必折騰。
他當時還納悶，不太理解。但我是真的覺得沒必要。
就好比我在順義打了個噴嚏，然后讓他從家開車幾十公里給我送張紙巾。
何必呢～
其實有些時候，我挺感謝我爸的教育方式。
他讓我很早就明白，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所以后來在婚禮上，當老方說他是我以后可以依賴的肩膀時，我左耳聽右耳就出了。
依賴別人只會增加自己失望的幾率。
這個習慣養不得。
4
任何事都是對立的，既然有人給一巴掌，就會有人給塊甜棗。
我媽就是給我吃甜棗的人。
在她眼里，我就是最好的。除了她以外，誰都說不得。
有段時間，微博上有個新聞鬧得沸沸揚揚。
是說一個孕婦受不了婆家的壓力，跳樓自殺了。
在這個新聞下，幾乎所有的評論都是女性在感嘆自己曾遭受過或正在遭受的委屈。
我記得當時有兩個熱評。
一個是：“雖然說男女平等，但男女從來沒有平等過。”
另一個：“雖然我是女人，但慶幸自己生了兒子。不是因為重男輕女，而是結了婚才知道女人過得有多難，不想有個女兒辛苦養大后，再遭自己受過的罪。”
某天跟我媽打電話，聽見她那頭氣喘吁吁的。
我：“你干嘛呢？”
她：“剛運動完。”
我：“你不是最討厭運動嗎？”
她；“我要把身體養好，這樣如果有人欺負你，我還能沖到前面保護你。唉…網上那個跳樓的孕婦很早就沒媽了，如果她媽媽在，一定會保護好她的。”
我想起初中的時候，有次我跟紅獅抱團，和另外一個女生鬧矛盾了，結果被請了家長。
對方家長指著我倆鼻子說：“你們要給我女兒道歉！”
我媽聽完一下就火了，“蹭”地沖到我前面扯著嗓子跟她一頓喊。
聲音大的整個教學樓都聽得見。
對方被噎得啞口無言，連班主任都愣住了。
回家她都嗓子都啞了。
從那以后，連紅獅都讓我三分。
還有一年，她來BJ陪我。
深夜，外面正噼里啪啦地下雨，我倆都睡不著，就躺在床上聊天。
我：“唉…今年活的好失敗。”
媽：“為什么？”
我：“一轉眼已經八月份了，我卻碌碌無為，什么成就都沒有。”
媽：“沒有啊。我覺得只要你開心快樂，身體健康，平安順遂，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成就。這么多年你也沒讓我失望，很省心，媽媽知足。”
我：“是不是每對父母都曾希望，自己的孩子是與眾不同的那一個，但慢慢卻發現了自己孩子最為平庸這一事實？”
媽：“沒有吧…以前我覺得你挺普通的，后來發現不同凡響。”
我：“哇塞！什么時候發現的？”
媽：“你上初中的時候吧…初三家長會，班主任把我留下來說，別的孩子逃課是為了早戀約會或者網吧打游戲，只有你女兒逃課是為了買豆腐腦。”
……
我：“晚安媽媽。”
媽：“晚安寶貝。”
5
我之所以有臨危不懼的強大心理素質，原因有三：
一是自己腦袋反應慢，吃虧了也反應不過來。
二是就算反應過來了，嘴笨不會反擊，干脆就當作沒發生。
三是從小在我媽的鞭策鼓舞下，早就產生了免疫力。任何突如其來的轉折點，到我這里都是沒威力的。
我是一個不胖臉的類型，經常有人說：“你的臉小，不顯胖。”
每次聽完心里都美滋滋的。
直到有次，我媽說：“你是奇瑞的臉蛋，拖拉機的身材。”
我聽完無比震驚：“額…奇瑞…？啊？你是說QQ嗎？”
老媽點點頭。
我：“就算不是寶馬奔馳法拉利，豐田大眾都不算嗎？”
媽：“拉倒吧，要不給你換成面包車？”
我：“算了就這樣吧，一會兒別再換成金杯了。”
唉…
每個人都是有叛逆心理的，跟年齡無關。
越是不讓干嘛，偏要反著來。
小時候總想打扮成熟，長大后就想顯得年輕。
剛畢業的時候，誰要是說我像學生，我能郁悶好久。
現在誰要是覺得我還在上學，能樂呵得合不上嘴。
媽：“網上說，這樣的人都是打扮土，長得村。”
我：“那我也樂意。”
媽：“當媽的不擔心別的，就怕你將來變成了一個又土又村的老太太。”
6
媽媽出生的時候，姥爺姥姥竟然沒有記住她的出生日期。
身份證上也是隨便選的日子。
我媽一直覺得挺遺憾的。
有天我玩手機看星座運勢時，腦袋一抽，抬頭問：“媽，就算姥爺姥姥不記得你生日，你自己有印象嗎？”
我媽當時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哈士奇作妖一樣，她翻了個白眼：“我怎么會記得，哪個嬰兒一出生就邊哭邊看日歷的…”
也對哦…
我：“咳咳，媽媽…反正都已經記不住了，那你要不要選一個自己喜歡的日子，當做以后的生日？”
媽：“我喜歡的日子？”
我：“對啊，讓你覺得充滿希望，或很有意義的日子。”
媽：“那就你出生的那天吧。”
7
記得還沒有跟老方在一起的時候，他曾問過我對另一半的要求是什么。
我：“沒啥要求，聊的來就行。”
他：“長相呢？”
我：“不嘴歪眼斜，個頭比我高就行。”
他：“經濟條件呢？”
我：“讓我在無印良品可以隨便買。”
他：“好。”
然后…就在一起了。
剛在一起時，他問我對結婚有什么看法。
我：“別談太久吧…談得久最后都分手了。”
他：“那你覺得多久合適？”
我：“一年接觸，一年同居…兩年正合適。”
他：“好。”
然后，過了一年就同居了，同居一年，他就求婚了。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但我總感覺像進了賊窩一樣。
事實上我的感覺沒有錯。
婚禮上挺混亂的，好多人都哭了。
印象最深的就是大牙。
當時他戴了美瞳畫了眉毛打了粉底，整個一精致美男孩。
結果哭得呦…美瞳掉了，粉底結塊了，眉毛也花了…他稀里嘩啦的樣子差點沒抽過去。
猩猩帶了一整包的抽紙，都沒夠他用。
看得我挺難受的，鼻子一酸，沒忍住也哭了。
然后旁邊的伴娘團：大雯，丸子，肥肥…看我哭也跟著哭了…
最后變成我們四個人抱成團哭…
我媽看得一臉尷尬，低聲跟我爸說：“她們這是干嘛啊？我本來想哭的，現在都不好意思了…甚至還想笑…”
結果她就真的笑了…哈哈哈哈的不僅笑出聲…而且還拿手機錄像…
老方一臉無奈地看著。
他感覺自己哪里是新郎，分明就是個土匪頭子，媳婦兒是搶來的，丈母娘也瘋了。
婚禮稀里糊涂的就結束了。
當時我爸全程都比較沉默，他發言時也只簡單地說了幾句。
后來我才知道，他其實準備的挺充分的，想說的話也很多。但臨時有點怯場，很多話都說不出口。
攢的話直到兩個月才發微信告訴我，而且還是喝多的狀態。
我一點開聽，大舌頭吾啦嗚啦的根本聽不清。
3條60秒的語音，我只聽清了一句：“…老方這孩子哪都好…就…就是太太…太高了。爸不愿意讓你找個子太高的…”
過了一會兒，他發來一條文字：“怕他以后欺負你，我打不過。”
然后又過了一會兒，他又發了一句語音：“真要是欺負你！打不過我也打！”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我給老媽打電話，問什么情況。
媽媽說他喝多了，已經躺下睡著了。
老方剛洗漱完后，從洗手間出來看我眼睛紅紅的，問怎么了。
我：“沒事啊。就是剛刷了個抖音，視頻挺感人的。”
他坐在我旁邊坐下，順勢把我摟在懷里：“什么類型的視頻？”
我把貼埋在他胸膛上，他身上有好聞的薄荷香，安心又清涼。
說道：“家庭類的，挺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