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的中午,晴空萬里。孫貝兒把王云白相約在了一個離公司相對較遠的“綠籮咖啡館”。
“你先去那里等我,我收拾一下就到。”孫貝兒給王云白不情愿的發了這條短信并附上一個地址。
“好的,好的,我現在就過去了。”文字中難掩王云白的激動。
孫貝兒打了車,后視鏡中映著她糾結在一起的眉眼。大概二十分鐘后,她抵達了咖啡館。在樓下,透過二樓的落地玻璃窗口,恍惚看到一個人影雙臂靠在桌子上,微笑著向她揮手。從那個已經變的陌生的輪廓粗略的判斷,那就是王云白。孫貝兒大步地走進了大門,直接在吧臺點好了飲品。她想以最快的速度結束這次見面。
踏過環繞的鐵藝樓梯,就到達二樓的平臺上。青灰色的地面雖然沒有鋪設任何材料,但粉刷的很平整。晌午時分,加上他們母女二人,一共只有兩桌客人。空間不算大,但比一樓的光線好很多。未吊頂的空調管道在頭頂充分地暴露著。她們選擇坐在立柱的后面,再加上一株巨大針葉植物的極力掩護,兩桌人互相看不到對方。
孫貝兒坐定下來后就搶了話。“首先,我是要告訴你,咱們之間不再有任何關系。其次,我不想知道你回來的目的。再者,我告訴你,我現在叫孫貝兒。王一天不知道我在他公司上班,你最好也別告訴你哥哥。”她一口氣說完,像背課文一樣僵硬。
此時她很想跟桌子上禁止吸煙的標識做對,但出于對自己的尊重,便猛喝了一大口水果茶。一陣冷冽感撕裂了她的喉嚨,她面部一陣糾結。一定是剛剛太過著急,忘了提醒服務員說不要加冰。可這個季節加冰,是不是太不為顧客著想了。孫貝兒心里抱怨到。
王云白幾次想接話都沒能插孫貝兒的連珠炮。她焦灼地看著她女兒,已經跟印象中完全不一樣了。
不對,她儼然成了另外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女人。不論是性格還是外貌。小時候細長上挑的眼睛,現在卻變的又大又雙跟自己很像。鼻梁也相當精致,除了身材還是纖弱嬌小,各方面感覺都截然不同。
三個月前王云白老公重病亡故,還好她早就自己存了些錢。在那邊,沒人能夠接受她。
“好好,你說的我都記住了。”王云白挪了挪僵硬的身體。“秀芝,不對是貝兒,你哥哥要結婚了。”
她的話有點出乎孫貝兒的意料。她以為這女人是要死皮賴臉的求著自己讓原諒她這些年的行為,沒想到只是關乎她哥哥,心里莫名失落。
“但是他不打算在國內舉辦典禮了,也不讓我去日本參加他的婚禮。”她繼續說著,面露難色。
這件事,孫貝兒也是在三天前知道的。她也沒打算去,因為他哥哥還是在無意間告訴她有這個事情,也并沒有說邀請一事,意料之中。況且要去島國參加婚禮,花費也不容小覷。那就讓我那個可憐的哥哥,在沒有任何親戚在場的情況下進行他那可笑的婚禮吧,勉強祝他幸福。
“可是我覺得我們應該去不是么,要不你哥哥那里沒有親人,女方家人不會笑話么?”
輪到面子上的事,老一輩的人們就算爭到咽氣也覺得值了。王云白應該認為國外的婚禮也跟老家一樣———敲鑼打鼓放鞭炮,人不坐滿不熱鬧。孫貝兒只覺得這個想法即可悲又可笑。
難到所謂的形式就那么重要么?人內心真正的想法可以忽略到看不見么?
“還有,我不會去找王一天的你放心,我跟他,沒什么好說的。”提到她的哥哥王一天,王云白臉上短暫的閃現出不一般的神色。
這點仍舊出乎孫貝兒的意料。這個見錢眼開的女人居然不去攀自家有錢親戚么?沒有想著讓他在當地給自己置辦套房產什么的么?對他們來說不都是輕而易舉的事么?
“我就是想你能說服你哥哥,咱們能一起去,這之后我不會打擾你們的。”王云白認為自己想說的都已經傳達出來,安心地松了口氣。
孫貝兒也嘆了口氣,突然覺得眼前這一幕是她做夢也不曾想到的。她分不清眼前這景象的虛實真假,就像時空從十幾年前突然穿梭到了現在,期間她經歷的一切恍如夢境———而且還是噩夢!
“那是你們倆的事情,為什么讓我去說。”她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刻薄,晃了晃了下手里的杯子,咔噠作響,她想讓冰塊快速融化掉。
王云白的水果茶始終都擺在那里,她只是看了看,感覺應該是那種很甜的味道。
王云白苦笑一聲,她大如杏仁的眼睛雖然略微松弛,但還隱藏著年輕時候的美麗。“秀兒,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打算回國住了。”
“跟我沒什么關系。”貝兒覺得可以結束見面了,既然事情已經說了,接下來她不想閑聊。又再次說到:“我先走了,買過單了。”于是便起身挪開了椅子,絕塵而去。
“秀兒秀兒。”王云白立刻起身想叫住她,但孫貝兒沒有回頭。
她一臉絕望的坐下,眼中裝著對面那杯未喝完的西柚水果茶,她特意記下了她自認為的女兒的愛好。
———————
“秀兒,我不期望你能原諒我,我知道我不配做你們的媽媽,也不配做你爸爸的妻子,我也不知道當年是怎么昏了頭了,或許我也有自己的苦衷,以后我打算在這座城市定居,如果以后什么需要找人幫忙的,可以隨時聯系我。”
孫貝兒坐在出租車的后座上,靠著窗,目光斜視著王云白給她發的這條短信。就在視線即將被模糊的那一刻,她緊閉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