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間可以進行網球雙打的別墅客廳里,空曠和寂寥感圍繞其中,講話的回音都仿佛充斥在空氣中,久久不愿散去。兩個男人安然地坐在客廳中央的棕色華麗皮沙發上聊著天。
“羅亦最近都在忙什么呢?”王一天雙手抱在胸前問對面的那個男人。
“嗯,大多是新公司的事情,還有看些新的地皮吧。”那人結實的身姿靠在沙發背上,坐姿端正,不緊不慢地說。
王一天一咧嘴,搓了搓有些酸疼的膝蓋又繼續問到。“嗯,沒什么可疑的行為吧?”
“據我所知應該沒有。”那男人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口自帶的咖啡說:“您最近身體怎么樣?”
“哎,還是老樣子。”他用力眨了眨眼,捏了下眉心。身體上時不時的疼痛讓王一天心情煩躁,坐立不安。年輕的時候就常年熬夜通宵,他上挑的眼角后拖著深深的魚尾紋,眼袋重重的下垂著。那口黑漆漆的牙,也見證著他的抽煙史。下水道里堵塞的頭發,提醒著他腎臟已不如當年了。
那男人繼續寬慰說:“公司的事不用操心,您是了解羅亦的辦事能力和為人的。”
“這我倒是知道,但是以他現在在公司的位置,他那個性格太仁慈。”說罷他嘆了口氣,舔了舔沾滿煙漬的牙齒。
只見那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垂眸說道:“嗯,您放心吧。性格會隨著他的年齡和在公司的歷練逐漸改變的,您就多多保重自己的身體吧。”
“是啊,身體這東西如果不好好珍惜,看起來它是不會原諒你。”王一天自嘲了起來,向后仰了仰頸,發出咔嗒咔嗒的聲音。
“嗯。是啊,要好好對它才行啊。”那男人說著緩緩地點頭。
“你小子的身材倒是常年保持不變啊,外人看不出來,你今年也四十多歲了吧。”王一天略帶羨慕地上下打量著他說。
“都是好好對待它的結果啊。”
王一天冷笑了一聲,心里默默認同。“我下午約了老朋友喝茶,要不要一起啊?”
“不打擾了,我還要去保養下車呢。”接著他便起了身,整了整衣服的下擺。“那我先告辭了。”
“嗯好,慢走。”王一天仍舊坐在沙發上目送他離開。隨即轉過身來看了看掛在墻上的鐘表,然后吩咐阿姨去將書房的茶具提前準備好。現在,王一天已經將酒場的大部分時間向茶臺轉移了,但似乎為時已晚。被酒精過度燒灼的胃時刻提醒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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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過后,門鈴響了,鐘表的指針不偏不倚地指向三點鐘。
“來啦,真難請啊,好久不見啊陳校長。”王一天剛從書房出來堆滿笑容地向前去迎接他。
“嗯。”陳宏偉背著手,表情絲毫不像王一天那么激動。他雖然比王一天低了將近一個頭的高度,但走起路來氣場十足,毫無遜色。
“還是一如既往的準時啊。走吧,茶我都備好了,去書房吧。”王一天手一揮,指向書房的方向。由于睡了午覺,精神頭看上去好了些。
“嗯。”陳宏偉的語氣低沉冷若冰霜。他們一同拐進書房,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就從歐式的裝修風格轉為了中式風。靠墻的紅木書架上擺著一些古董瓶子,沒有什么書。前方的的紅木桌上也光禿禿的沒什么擺設。他們便在書桌左側的有著精致鏤空雕刻的紅木茶臺前,面對面的坐了下來。
“畫怎么換了?這幅的意境,可跟你不太配啊!”陳宏偉看著那張紅木書桌對面墻上掛著的那副“厚德載物”的書法作品說。眼神在它和王一天之間來回徘徊,言下之意是在諷刺他。
“哈哈,是么,朋友送的。”王一天也扭頭看了一眼,突然也覺得異常俗氣了起來!
“嗯,你應該掛一副“老奸巨猾”這四個字。”
“開什么玩笑啊,要不老您提提筆?”王一天知道陳宏偉有些書法的愛好,并且寫的還不錯。早些的時候,他還兼職當過老年大學的書法課老師。
陳宏偉沒有接話,卻在座位上開始嘆氣。
王一天將泡好的功夫茶給陳宏偉倒上,青綠色的液體緩緩流入小小的白色骨瓷茶杯中。陳宏偉聞到香氣,判斷應該是上好的鐵觀音。
“謝了。”
“不客氣,快來嘗嘗吧,特意給你留的。”
“嗯。”還是陳宏偉那一慣的鼻音。
“怎么了大哥。看起來興致不高啊,嫌這茶不好?”
陳宏偉頓了頓,抬眼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你真心把我當朋友?”隨后他把眼睛瞇成了一道縫。
“當然了。”王一天睜大眼睛義正言辭地說。“情深似海啊。”
陳宏偉抬手將茶一飲而盡,果然滿口清香。
“那你是怎么忍心對我外甥呃事業做手腳的。”厚顏無恥!這是陳宏偉在心里叨咕的詞,差一點就說出來。
“哎呀,我。。。。。。”王一天又立刻給他滿上了茶,臉上的笑變得尷尬。
“你也搞什么陽光下的罪惡?”陳宏偉是從政治新聞上看到這句話的,沒想到這個時候用上了。
“什么啊,易峰還年輕他自己犯點錯不是很正常么。”王一天既不否定,也不肯定,他含糊其辭地說到。
“嗯,他是太年輕了,太沒有心眼了。。。。。。你知道那是出于我對你的信任么,哎,真是沒想到啊。”陳宏偉將眼瞥向一邊,長嘆一口氣。
“來來,我知道我知道。”王一天用手比了個請用的姿勢,想打斷他的話。
“你女兒又是怎么回事?不會是你做的孽害了她吧!”陳宏偉沒有嘴下留情,用嚴厲的口氣質問他。說道易峰他便不自覺地想起了王琦,他本以為他跟王一天能親上加親。
王一天聽到這個,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三秒。
“哎!怎么會是我?”他將頭轉向了一邊,控制了下自己的表情。“警察太無能了,就只是草草的當成意外事故處理了。”他自己也飲了口茶,吹了口氣是說到:“出事當晚她跟易峰在一起。這個你知道么?雖然都有監控視頻和他老婆當人證他沒去過案發地,但是。。。。。。”
“什么?你是在懷疑易峰?”
王一天看了眼陳宏偉沒有作答,給了眼神讓他自行體會,隨之又在自己的茶杯里斟滿了茶。
“一派胡言!既然警察都調查清楚了,你別再自以為是!私下搞什么幺蛾子調查!易峰的為人你明明比我都要了解。再說,公安局長你又不是不認識!你可以找他問個清楚!”陳宏偉本想拍桌子,但覺得有失幼兒園園長身份,便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挺直了背。
“我能搞什么?拖著我這幅病軀?”王一天兩手一攤,擺出一副身不由己的體態。“那我女兒為什么突然聯系不上,他們查到那幾天見過她的人也只有易峰了。”
陳宏偉也瞬間沉默不語了,實則是他并不知道這件事。因為茉莉跟易峰都從來沒跟他提過這個細節。他突然覺得他這個姨夫突然有點挫敗。
“哎,算了算了,我只是臆想,想還我女兒一個公道。可我今天找你可不是說這事的,還有個小事想順便問問。”
陳宏偉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葫蘆里從不賣好藥。“快說。”
王一天開口說:“你的那位移民澳洲的好友,是不是死了。”他將手肘頂著膝蓋,欠了欠身。
“誰?”陳宏偉眼珠轉了下,想到了一個人。“李東民?”
“嗯嗯,對對,就是這個名字。他的葬禮你去了么?”
“去了,怎么了?”
“那他夫人。。。。。。是不是叫王云白?你見她了么?”王一天一挑眉,露出讓人害怕的嘴臉。
“呃,見是見了,可具體什么名字不太清楚啊。”
“哦。”王一天把茶杯放在嘴邊,并沒有飲下去。
“怎么了?你認識她?”陳宏偉狐疑地看著他。
“就是一個遠房親戚。”他淡淡地說著,一口灌下了茶。
“哦?”陳宏偉知道,既然王一天會主動問這個人,肯定就不只是問問而已,他這個人手段老辣,做事一向只求結果。
“那不是,我女兒辦葬禮的時候想聯系她來著,沒聯系上么。想著這么久她都在國外,想趁機見一見。可人走茶涼啊。”
“哦,李東民到澳洲去后就很少聯系他了。我只認識他去世的前妻,叫什么。。。。。。”陳宏偉皺了皺眉,他在腦中搜索著王白云的模樣,但始終很模糊。前妻的名字也記不起來了。
“嗯,沒事沒事,算了。可能她繼續留在澳洲吧。”
“那棟房子應該是留給孩子了。”
“嗯,那她也有可能回國?”
“聽起來是很在乎的親戚啊,沒別人能聯系上了?”
“算了,不提也罷,沒什么重要的,就是問問。主要啊還是請你來喝茶。”說罷便開始咳嗽起來。
“哎,你少抽點煙吧,我都戒了快十年了。”聽到這咳嗽聲,陳宏偉就知道他肯定還保持著抽煙的習慣。
雖然陳宏偉知道王一天一身的壞毛病,性格也不被他所欣賞。但很多時候,他覺得王一天總有過人之處。老戰友的感情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哈哈,我可沒老哥你那毅力啊。”說罷,二人又各自飲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