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電話,孫貝兒思考了很久,關于要不要說真話她覺的無所謂,只要達到目的就行。
本想發條短信,但又怕表現不出事態的急迫性。可是如果再次聽見對方的聲音,就怕自己的心又會止不住的顫抖。
她仍舊坐在床邊,牙齒深深滴陷入左手的食指,但并沒有很痛。三秒后,她不想再拖延時間了,直接在手機屏上按下了手指。
很快,對方便接起了電話。
“秀芝?是你么,啊,我……”對方的聲音微微的顫抖又夾雜著大大的吃驚和疑惑。
不等王云白說完,孫貝兒便開了口。語氣冷若冰霜:“樊志宇回國了,在我這里。”
“啊?在你那里……”
“說想見你,可能是因為婚禮的事想找你幫忙。”
“那太好了,那我就盡快去找他……”她的語氣中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激動。
“我把地址發給你,明早你就可以來找他。他可能要在國內待一段時間,而且他現在沒地方住。”最后一句話孫貝兒加重了語氣,期望王云白能理解其中的含義。
“好好,我知道了。”
嘟———電話被果斷地掛掉了。
孫貝兒閉上眼睛嘆了口氣,回想自己沒說半句廢話,就覺得的計劃完成的不錯,身子一歪又躺回床上。
她不知道自那次見面之后,王云白是否已將自己安置妥當。也不知她是否有能力可以把樊志宇勸走,但不管她想怎么安置他,或者樊志宇見到王云白會做何感想,這都不關自己的事了。
總之他哥哥現在就如同她身上的毒瘤一般,無論使用任何手段都想把他驅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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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已經越來越偷懶,像是跟隨狗熊一同冬眠了。孫貝兒出門的時候天總是黑的,今天也不例外。
她知道王云白一定會如期而至,抱著這樣的信念,她一口氣喝完了嗆人的中藥湯。隨后,便把熬藥的罐子收了起來,避免王云白看見。
樊志宇仍舊像橫尸一般,趴在客廳的那堆垃圾包圍著的沙發上,他好像絲毫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
孫貝兒對此也勸告自己要視而不見。她知道,如果幫他收拾過第一次,就永遠也收拾不完了。但在孫貝兒的內心也清晰地知道,樊志宇之前絕不是如此邋遢之人,至于怎么會變成現在這樣,她心里大概也明白。
興奮、激動和略微的緊張感伴隨著王云白的內心,對于他的兒子樊志宇,只有在五年前她去日本留學的時候在機場偷偷見過,雖然她根本不確定那人是不是樊志宇。
就算他和她的交集也僅限于是給他留學的資金,王云白也會覺得有那么一絲絲的寬慰感。
因不知樊志宇會不會順利給王云白開門,為避免一場叫門大戰,孫貝兒事先將鑰匙放在了門口墻壁的牛奶盒里。
很順利的,王云白幾乎一下子就找到了孫貝兒的家。摸到鑰匙后,她居然有些害怕。怪自己昨晚為什么沒有多演練幾遍見面場景時的對白。
門被輕柔地打開了,睡在沙發的人并沒有因此吵醒。反倒是地上的煙灰,被門一代,一股風將他們吹得向四周擴散開。
王云白一捂鼻子,眼前的場景讓她略感震驚。不僅僅是因為環境,雖然樊志宇背對著他看不到臉,但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白凈少年和眼前這個邋遢的成年男人是一個人。
女兒生活的場景也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她鼻子一酸,趕緊深吸一口氣。現實和想象差距懸殊,但她極力說服著自己,男人結婚前都是邋遢的,結婚有人管著后就好了。
她有點怪自己來的太早了,又不想吵醒兒子睡覺。索性在屋內小心翼翼地參觀了一圈。除了被搞得很雜亂的客廳,其他角落也不是特別的干凈。
餐桌上有沒整理的沾著飯漬的餐具,櫥柜袋子里捂了不知多久的發霉桃子,衛生間有東倒西歪的瓶瓶罐罐,她正要推開臥室的門,卻發現已經上了鎖。
那才是她真正想看的地方,有些失望難過。隨后便準備進行一場大掃除。她顧不上太多了,實在是看不下去。只清理灰塵就好,其他東西一律不碰。
她卷起袖子,繞了一圈卻沒找到掃把,還好衛生間里有掛著的拖把。
雖然沒有專業的去污清潔劑,但也只能暫且用熱水和洗衣液替代了。房間并沒有很大,一會就收拾的比之前整潔了許多。
樊志宇在聽到水管的嘩嘩聲時,已經在朦朧中被吵醒。他本想抱怨讓她小點聲,但可能又因為深知自己造的垃圾太多而閉了嘴。讓他為之一振的,是他聽到了王云白在廚房打電話的聲音。
只要稍稍起身,就能看到廚房內的影像。那個身影背對著他,搖晃著正擦著灶臺。“啊……不需要,不需要。”像是在拒絕推銷電話。難道孫貝兒特意請了家政來打掃?不對,這聲音明明是……,雖然也只是跟她在電話里通過話。
“你怎么來了!?”樊志宇立刻起身從靠墊下面掏出眼鏡,帶上并推了又推。
“哎吆,嚇死我了,你醒了?”王云白身體一抖,轉過身來。
樊志宇找到黑色短袖套上,看見周圍的已煥然一新。可讓他感覺不到一絲的清爽感,反而讓他不禁像是失去了安全感一般心慌。
“你不是跟你妹妹說想見我的么?”王云白吞吞吐吐,立刻洗了洗手,向客廳走來,她有點不敢直視他的臉。
樊志宇立刻明白這是孫貝兒的安排,不禁冷笑了一聲。不過來了正好,這也他回國計劃的一部分———找王云白。
“你穿這么少不冷嗎,剛剛進門就看你光著膀子,別凍生病了。”王云白聲音很輕,臉上浮現著笑容。她分明想表現出關心而不是責備。
“不是我讓你來的……是樊秀芝自作主張。”樊志宇看著那張臉,莫名其妙地觸到了他心里最柔軟的一部分,竟然有些心悸。這感覺,非常奇妙,難以言喻。兩人像是積聚了一海洋的話卻只擠出了支言片語。
“哦,沒關系,我就想問問婚禮的事,籌備的怎么樣了?”此時她已經自然的地坐在了沙發的一角,但和樊志宇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不用籌備了,取消了。”
“什么,為什么,你妹妹說是結婚的事才讓我來的。”
“你不用知道那么多,她的話你也不要信。”
兩個人并排坐著,沒有什么眼神的交流。
王云白重重的地嘆了口氣,她覺得樊志宇說話的語氣比樊秀芝溫柔多了,讓他沒那么大的壓力。
從小他就覺得樊志宇像他的爸爸,而樊秀芝的脾氣卻不知道遺傳了誰。
“既然你來了,我倒是一直都想問你一個問題。”樊志宇說,雖然他又不想聊這種沉重的話題。但跟王云白之間又真的無話可說。
王云白微微抬眼,她的心里里還在為取消婚禮的事情惋惜著。只見樊志宇很神秘兮兮地靠近了王云白的身邊,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樊志宇停頓了幾秒,他說:“你心里有沒有在乎過我們?”
目光忽地閃開,啞口無言的王云白的嘴唇顫了顫。她心里是不可否定的答案,可自己所做的的行為卻明顯的背道而馳。
樊志宇突然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顯然跟他真正想問的問題不一致。是她的目光沖淡了他心中的邪惡。突然地他想逃離此處尷尬的場景,便站起身走開幾步望向窗外。
“我的行為也沒有解釋的必要。但是,你會相信我說我在乎你們么?”王云白將手撐著額頭,這話說的自己幾乎都不聞其聲。
她更不知道樊志宇聽到此話做何感想,他只是背對著自己搖了搖頭。
這個問題換來了一陣沉默,好久都沒被打破。
王云白緩了緩呼吸,又輕聲說道:“我租的房子還蠻寬敞的,有空余的房間。你如果暫時沒找到合適的房子,可以……也可以先住我那。”聲音越來越低,她知道換來的一定是否定的答案,可還是鼓起勇氣問了。
對方沒有作答,這讓王云白有些心慌。但沒過多久,樊志宇似乎點了點頭,然后轉身給了王云白一個肯定的回答。
“那就先這么定吧,反正樊秀芝1秒鐘也不想看見我。”隨后,他就將他的索尼筆記本電腦和僅有的幾樣東西塞入了雙肩包,并套上了那件單薄的帽衫。
這結果使得王云白著實沒反應過來,喜出望外之余又多了那么些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