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商場二樓的大型超市內(nèi),這個時間段,那些來采購的人多半是為了準(zhǔn)備午餐。
購物車?yán)铮呀?jīng)被崔肖蘭漫不經(jīng)心地塞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此時,她正站在糕點區(qū)選購一些點心。
不遠(yuǎn)處,一個女人緩緩移動的身影不由得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女人中等身材,一頭紅棕色的短發(fā),身穿淡紫色長款羽絨衣,氣質(zhì)依舊。她微微皺著眉,正站在食品調(diào)料區(qū)的貨架前,手拿一袋看不清具體是什么的東西正在仔細(xì)研究。
崔肖蘭瞇了瞇眼,定睛看了看。不由得神經(jīng)一緊,她不太敢確定,因此想再靠近一些。
啊?是她么?崔肖蘭挪動了些位置,站在了那女人隔壁的貨架后方。正要探頭窺視,只見那女人好像剛剛掛了通電話,徑直朝著收銀臺的方向走去。
崔肖蘭心神不寧地跟了過去,來到了與她隔著三個收銀臺的那個位置,把購物車中的物品一件一件地往外掏,都買了什么啊,這么多!一邊抱怨著,眼神還時不時的瞟向那邊那女人的背影。
身高、體型、五官……都很像。雖然互相之間已經(jīng)許久未見,但崔肖蘭還能從這些特征匹配到多年前的記憶當(dāng)中。
沒錯,確實就是她!可是……她不是老早就去了澳洲么?為什么會在這里出現(xiàn)?她咬了咬下唇,心里一陣焦躁。
“您好,這位女士,一共380元。您好······“收銀員再次跟崔肖蘭說到。
等她晃過神來,在另一個付款臺結(jié)完帳的那女人,正提著購物袋準(zhǔn)備離開。崔肖蘭一陣慌亂,視線緊緊伴隨著她出了超市的大門。
當(dāng)收銀員第三次招呼她時,她的大腦神經(jīng)終于有了反應(yīng)。
“哦哦!好!“崔肖蘭慌張地掏出信用卡,遞給了收銀員。
王琪的死,對于催肖蘭來說,生活已然失去重心。大半輩子都在家當(dāng)闊太太的她,早就過膩了奢華且閑淡的生活。因為羅小五的出生,她以為會給她的晚年生活帶來另一種樂趣,可沒想到她的帶娃經(jīng)驗早已在外孫身上失效了,結(jié)果,弄巧成拙,搞的跟孩子沒有半點的親近敢。
手機(jī)中,寥寥的幾張羅小五的照片,也因為每次翻到都會想起王琪而憤然刪掉了。
沉重的購物袋被扔進(jìn)白色寶馬車的后座,她習(xí)慣性的掏出一顆薄荷糖含入了口中,嘆出的那口氣有些發(fā)顫。
她對王云白的印象,還停留在十幾年前他們各自都還年輕的時候。這女人回國的目的是什么呢?她思考著不禁有些擔(dān)心。
為了整理亂掉的情緒,在后視鏡中,她整理下了燙卷的短發(fā)。又仔細(xì)審視了下眼角的皺紋,還好沒有加深的跡象。雖然她對自己的外貌頗有自信,可再也不是她炫耀的資本。
眼一斜,看到副駕駛的座位上,有去超市前給王一天買好的各種藥品。
如果剛剛那個人確實是王云白的話,那么她回國的事,不知道王一天是否知道呢?
哼,一對狗男女!
……
餐桌上的白色橢圓形盤子里,鱸魚的腹部被徑直切開后向兩邊展開著,一半浸泡在褐色的醬油汁中,另一半潔白的肉上泛著油光。絲絲的蔥條灑在魚身上。看起來是專業(yè)手法的樣子。
樊志宇夾了一筷子送入口中,確定這味道比當(dāng)年奶奶做的要鮮美不少,一定是魚本身的品質(zhì)提高了,而不是人手藝好。
沒人能比奶奶做的好吃啊。樊志宇默默肯定著。
“味道怎么樣?”王云白問對面的樊志宇。
“嗯,還行吧。”
“那你多吃點?”
簡單沉悶的幾句對話之后,二人便陷入了持續(xù)三分鐘的沉默中。
樊志宇咽下一口米,眼皮一抬,便直接開口問到。“你跟王一天見面了么?”
王云白正想夾菜的筷子停了下來,她也抬眼,緩緩收回了手臂說道。“沒……沒有呀,怎么了?”
“哦,沒事。他不知道你回來了么?想著你們兩個應(yīng)該會有聯(lián)系的。”樊志宇垂下了眼,繼續(xù)夾著菜。
王云白將筷子放在了碗上,繼續(xù)說道。“咳,沒什么好聯(lián)系的,他也沒必要知道我回來。秀芝不是在他那上班么,她不讓我告訴他。”
“嗯,好吧,我知道了。”樊志宇默默思索著她的話,聽不出來是在說謊。
她清了清嗓子繼續(xù)問道。“那你……也不打算回日本了么?”
“嗯,應(yīng)該是不會回去了。”
“哦,也好也好,能在這安穩(wěn)下來也不錯。”話雖這么說著,可王云白臉上還是浮現(xiàn)出不安的情緒。她已經(jīng)無心再吃飯了。
樊志宇抬頭,注意到了她變化的神色,繼續(xù)說道:“……我會去找房子的,不過是在我重新找到工作以后。”
“沒關(guān)系的,我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住下來。那間臥室其實……”王云白連忙擺擺手說道。
“那多不方便啊。”
突然。王云白也覺得事實也確實如此,如果樊志宇交了女朋友,難免要有兩個人獨處的地方,她一個媽媽身份的人在家難免會讓雙方都覺得不自在。
“嗯,好吧,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會突然回來……是因為婚約取消的事么?”王云白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倒不至于,只不過覺得那邊壓力太大了。”樊志宇態(tài)度平淡的說道
“哦……”這個說法讓王云白覺得奇怪,她還以為樊志宇應(yīng)該早就適應(yīng)了那邊的生活。
“你不再吃點么?”樊志宇已經(jīng)撥干凈了碗里的米,但飯桌上魚和菜還剩下一半。
“你吃吧,你不是喜歡吃魚么。”
“你喜歡吃什么呀?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樊志宇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我?”她覺得有些奇怪,不知道樊志宇為什么會對自己的口味感興趣。“我……倒是沒什么特別喜歡的啊。”她攏了攏頭發(fā)說到。
“你不是特別喜歡吃棗么?”樊志宇的目光直視著她,看到了發(fā)根幾毫米的白色。
“哦?是么?棗確實挺好吃的。”王云白不自然的搓了搓臉頰。
“你忘了么?之前家里那顆棗樹,爸爸特意給你栽的。”
聽到樊志宇提起他的爸爸,王云白混身不自在的在凳子上挪了挪。“啊,沒有啊,怎么會忘呢。它每年都接那么多棗,而且還很甜呢。……不知道那顆樹現(xiàn)在還在不在。”
“不在了,奶奶嫌它掉的葉子太多,清理的麻煩就砍掉了。”樊志宇垂下完說。
“哦,是么,真可惜啊。”王云白說著,眼神在餐桌上來回掃了一下。
樊志宇深吸了口氣,他仔細(xì)觀察著王云白的表情。此時,他感到自己心中有一團(tuán)東西在顫抖。想說出來的話又憋了回去。
他立刻起身,一手端著自己的空碗,一手端著那盤沒吃完的魚。把它們帶到了廚房后,分別將他們放入了水池和冰箱。
回到臥室躺下后,他閉上了雙目,腦海中回蕩著一些畫面,一些很久之前和爸爸的一些對話。
……
有時,真相太過殘酷,他發(fā)覺自己還沒勇氣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