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放學的傍晚，此時的茉莉正彎著腰，忙著整理散落在角落的玩具。衣兜里，她的手機忽地震動了一下，便收到的呂老師給他發的一條信息：茉莉老師打擾了，你在忙么？我的考試復習書還在教室的書架上，你下班的時候能否幫我帶到醫院來呢，謝謝啦。

茉莉讀完這條信息的時候，不由得撇了撇嘴。想到呂老師對自己說的那些刻薄的話，打心眼里不想理她。不過還在醫院輸液的人都要為了工作這么努力，茉莉也從內心里有些佩服她，算是提醒自己也要努力了。

“好的，不用客氣。”她還是爽快地回了信息，想到明天就是周末，心情不由得稍微放松了一些。

之后，她從書架的第三層，翻到了呂老師的那本書，塞進了自己的龍驤包里。

在放學的歌聲響起前，她將松掉的頭發又重新扎高了些。唇膏在起皮的嘴唇上涂了涂。手在臉龐上拍了兩下，振作起精神，準備好對家長們笑臉相迎。

很快，校門口便開始人頭攢動。按耐不住的孩子們也開始蠢蠢欲動。茉莉站在教室門口，陸陸續續地將孩子們一個個交接到家長的手中。挨個說著再見。

這幾天，來接羅小五的是他爸爸，晚上也一同住在他那里。看得出來羅小五不是很適應，但羅亦說一定要對他嚴加管束些日子，同時也增進些父子之情。

上到二樓，拐向左邊，眼神穿越過那些擁擠的人群，茉莉在他的視線中若隱若現。

羅亦鼓了鼓臉頰，向前走去。茉莉抬頭，對他淡淡一笑，扭頭叫了正在教室里跟小朋友嬉笑的羅小五。聽到喊聲，羅小五卻露出極不情愿的表情，他大概猜到今天還是他爸爸來接他。

跟昨天一樣，羅小五磨磨蹭蹭地換好鞋來到他爸爸身邊，抬頭跟茉莉說拜拜后，就一同離開了。與茉莉之間沒說半句多余的話，羅亦心里有股有說不出的滋味。

父子牽著手，向樓梯口走著，羅小五卻時不時地扭頭向后看去，眼神始終被某個人拽著。

臺階上，他不禁開口問道：“爸爸，我今晚還住你家么?“語氣中帶著些許的不情愿。

羅亦不解地向下勾著眼對羅小五說:“是啊，不過什么叫我家，那不是你家嗎?“

“······那是你的家······“羅小五拖長了音，一邊下樓一邊說。

“我們是一家人啊!我可是你親爸，我們兩個住一起不好么?“羅亦用手撥開了羅小五額頭前的劉海，迫使他抬起了頭看著自己。

羅小五皺了皺眉，頭一扭甩開了他的手。

“不好，你那里太無聊了，都沒有火箭玩具!我才不要去呢，我要回奶奶家。“說著，他便賭氣站在一樓的走廊不動了。

羅亦嘆了口氣，也停在那里扭過頭來勸他說:“好吧，下周就回奶奶家，明天是周末，我帶你出去玩啊。“

羅小五眼一瞪，氣沖沖地提高了嗓門:“我才不要跟你去玩呢。“

這話使得羅亦開始有些惱怒，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這小東西了。

將手背在了身后，羅亦一臉嚴肅地歪著頭看著羅小五，眼神又向著二樓的方向瞟了瞟對他說:“你想讓茉莉老師看見你在這里耍賴么?她說不定馬上就下來了。“

這句話果然管用，立即見效！羅小五瞬間睜圓了眼睛認慫了。向前兩步抱住了羅亦的屁股，抬起頭來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他，嘴角向下一歪，像是快要擠出眼淚來。

羅亦用雙手擠住了他的肉臉，使他的五官聚攏并嘟起了嘴巴，得意對他說:“那，現在我們趕緊走吧?“

沒轍，羅小五值得乖乖跟著他。

······

雖然今天茉莉很早便出了校門，可天邊還是只剩下最后一絲微弱的光亮。這幾日溫度的驟降，迫使茉莉不得不換成坐公交上班。

走出那條小路，大路上車堵的厲害，到處充斥著汽車的喇叭聲。下晚班的高峰期，這個場景論誰都能想象的到。

再走大概五十米，便到了公交站牌。

茉莉已經在手機上查好了去醫院要乘坐的車輛。只是，看著眼前幾乎沒有在挪動的車流，不知道她所等的那輛公交什么時候會到。

茉莉將挎包往肩頭提了提，將下巴和鼻子藏進了駝色的圍巾里，只是那雙帶有淺棕色的清澈瞳仁的雙眼露在外面，凡人便能看出她是個漂亮的姑娘。

想到明天要跟易峰一起回媽媽家，茉莉心里不免有些緊張。倒沒有什么別的原因，只是許久未見，自己也沒怎么主動聯系過他們，心里除了有些愧疚，也不曉得長輩們會不會因此埋怨。

……

縱使是奔馳車，這在這時候奔不起來。羅亦的那輛也正緩緩的向前挪動著。他半閉著眼，將左手撐著頭靠在窗框上，右手則在方向盤上不耐煩地敲擊著。

羅小五躺在后座翻來覆去，一條腿翹起來，鞋子也沒脫就砰砰砰地踩踏著車頂，嘴里還不停的發出哀嘆聲。

羅亦扭過身拍了他的小腿對他說：“臭小子！我可是剛洗的車！你想給我再洗一遍么？請你耐心等待。”真是勸別人容易，自己做卻難。

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坐起身來，看到車窗外自行車跟電動車都能快速的從他們的身邊劃過，自己卻坐在車中，如同一只老烏龜一般步履艱難。他便更加后悔剛剛為什么會上了他爸爸的車了。

突然，眼前像是出現了一道光，羅小五看見自己斜對面的公交站牌前，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快速按下門上的按鈕讓車窗快速下落，開始提高了嗓門興奮地沖著那個人喊道：“茉莉老師！”

羅亦聽到羅小五的喊聲，透過副駕駛位置的窗戶，也看到茉莉的穿著白色羽絨服和牛仔褲的下半身映在窗框里。

“哎？你們怎么才走到這兒呢？”茉莉向前邁了兩步，側了側腰，副駕的窗戶緩緩地為她降了下來。

“你在等公交嗎？準備回家？”羅亦弓著背扭頭問道，為了看見她的全貌，索性解開了安全帶。

茉莉也同樣彎著腰說：“是啊，我去趟醫院，給呂老師送本書。”又拍了拍自己的包。

“坐公交？這會兒很難等吧。”羅亦一邊說著，一邊扭頭看向車的后方，并沒有任何公交車的影子。

“應該快到了吧，已經等了15分鐘了，你們先走吧。”可說完這話，茉莉前后看了看，發現他們根本無路可走。

“可是我們被困住了。”羅小五說。

羅亦沒怎么猶豫，他伸出手，頂開了副駕的門對茉莉說到：“你先上來吧，我捎你過去。”然后，重新坐正扣好了安全帶。

茉莉覺得不太好意思，踱了踱步，支支吾吾的有些猶豫。

只見羅小五突然打開了后座的門。好在茉莉反應快，立刻頂住了車門對他說“小五你快坐好呀，這樣多危險。”羅亦聞聲也立刻伸手抓住了羅小五的胳膊，厲聲說著叫他不要亂動。

“我垃茉莉老師上車啊。”羅小五委屈的扭頭對他爸爸說到。

茉莉也沒再猶豫，關好了副駕的門同羅小五一起擠在了后面。她抬眼說謝謝的時候，發現后視鏡里羅亦有些躲閃的目光也正投在自己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