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夜空,時不時地閃爍著微弱的光。不是星星,而是不安分的閃電。
羅亦坐在出租車的后座,神情有些恍惚。眼睛干澀,喉嚨發痛。
眉間始終緊著,關于聶康政講的事情,在他腦中如同正在倒計時的定時炸彈一般。隨時都會引爆。
“要不要提前警告他,完全取決你哦。”聶康政的話,語氣平淡,但那眼神,異常犀利。
聽完,羅亦完全愣住了,啞口無言。不僅僅是震驚和憤怒,還有一絲自己也說不上來的奇妙感覺。
羅亦合上的雙眼,感受著車身微微的震動。
穿過一條條黑漆漆的街道,很快,遍達到了目的地,茉莉所居住的小區—楓林苑。
幾號樓,幾單元幾戶,他記得清清楚楚。立在小區門口,看見那兩位大爺在門崗的小房間里閉目養神。
羅亦的心里像是什么東西壓迫著,一絲強烈的緊張感席卷了心頭,沒敢繼續向前邁步。
該如何去跟他們說,自己的思路也還沒有梳理好。腦子像是擁堵的馬路,照得不到突破口。
聶康話又在他耳邊響起:“這次,王一天是自投羅網了,尾巴終于被我們抓住了。”
羅亦掏出那條碎掉了蛋白棒,撕開,塞進了嘴里。
兩下進了肚,沒品出什么滋味,就是那渣渣粘了一手。隨意拍了拍,緩緩步入了小區。
進入三號樓的門洞,樓層不高,他直接走進了樓梯間,只是怕電梯太快,找了個理由多留些時間給自己緩平心態。
達到三樓后,他刻意放慢腳步,拐向左側。駐足在那扇紅棕色的防盜門前。剛剛伸出的想要叩門的指節,不知又因什么縮了回去。隨即,他將頭貼道了門上。
大概是聽到門口多了些腳步聲,餅干喵喵的叫聲門的另一邊傳了出來。怕引起里面人的懷疑,羅亦趕緊一本正經地敲了敲門。
只是,餅干的叫聲還在,卻沒有人的應答聲。
這會兒,他們已經睡了么?羅亦暗自想著,稍作遲疑,掏出了手機,還是選擇給先撥給了茉莉。
黑暗中,茉莉的手機猛然亮起,還好是震動模式,陣勢不大。
茉莉剛進入淺睡眠,她瞇著眼,從床頭柜上拿起手機。來電顯示的名字讓她覺得莫名其妙,沒接,只是按下了靜音鍵。
瞅了眼早已睡去的易峰,糾結了一下。還是決定要接,只是,要到門外去。
緩緩拉開被子挪下床,茉莉擰開了門。
“喂?”她的聲音從氣息中發出來,若有若無。
對方卻沒有反應。大概只知道電話通了,卻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喂?什么事?”茉莉又問了一遍,捏著嗓子。
話像是堵在在羅亦的嘴里,半天才說出來:“你們,睡了么?”
茉莉心里生出一絲疑慮:“是的,已經睡了,怎么了?”
“麻煩開下門。”他壓了聲音說。
“什么?開門?”茉莉疑惑地看了看樓下,想著也不太可能。
“對,你家的門,我就在你家門口。”
茉莉的手拍了下腦門,鼻子里呼出一口氣。“暈,我們沒有在家,在易峰媽媽這呢。”
“啊……?”羅亦頓感失落!忘了明天是新年。冒昧的跑來,只是一場空!
茉莉又問了他來家的原因,可羅亦沒講。
“好吧,那改天在說吧,晚安,新年快樂。”他說。
電話那頭的聲音戛然而止,茉莉在黑暗中,腦子里一片茫然。
他會有什么事呢?大半夜的,會不會是喝多了?可聽聲音又不像。印象中,羅亦也不是這么沒有分寸的人。大概,真的是什么重要的事?可實在是想不出來。
小心翼翼地又推開門,茉莉折返回床上。她用手機屏微弱的光照了照易峰的臉,他的眼皮在條件反射的作用下輕輕地抖了抖,隨即又翻了個身,沒再動了。
茉莉喘了口氣,估摸著他應該沒被吵醒。
要不要刪除這個通話記錄……茉莉簡單思考了一下,還是按下了確定鍵。隨后,將頭頂著易峰的背,閉眼睡去。
……
猛地睜開眼,是在鬧鈴突然響起的一瞬間,清晨六點整。
夢里,易峰計劃了一件事,其實,也可以說是兩件事……
想要獲取到同一個信息,但是要詢問兩個不同的人。因為不知道兩個人是否都會向自己坦白。
可是,要怎么問呢?
茉莉的頭發散著,搔的易峰的臉有些癢,他伸手幫她攏了攏,捏了捏她的小下巴。
看著窗簾縫隙里透過來的夜光,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床頭柜上的的手機上。
昨晚出去接電話的場景,一定不是做夢。她避開自己,想必一定是有意而為之。
嗯,一定是怕吵了自己。
驅散了自己懷疑的心,易峰起身下樓去了。
……
易澤仁也早早的起了床,有個習慣持續了二十年,就是看晨間新聞。但今早,又看到了自己在當地電視臺向廣大父老鄉親恭賀新年的可笑模樣,便立刻尷尬的關了電視。
真是浪費時間,明年一定要把所有采訪推卸掉。
易澤仁暗自想著,一扭頭,一個黑影朝他壓了過來。
“姓易的,你昨晚到底去哪里了?“施以薇穿了個睡袍,立在他面前,劉海用一個細發箍箍著,露出柔美的發際線。
易澤仁兩眼一直,脫口而出一句謊話:“醫院啊!不是說了去看病號么。“
“是么?“施以薇掏出了手機,屏幕貼在他的臉上。“既然你去了,人家還會給我發信息給我交代說:今年千萬別勞煩易總了,我們回老家了?“
她一字一句的念著,迫使易澤仁緩緩抬了眼皮,只敢看著她的下巴,一時語塞。“對……對啊,我去的時候他們是沒在那里。”
“是……么……?”施以薇也不想追問什么,又接著說:“還有啊,你把你衣服里的名片給洗了,你看看還有用沒。“她一臉冷漠的表情道。
一團皺巴巴的小紙片躺在施以薇的手心。“現在社交面挺廣啊,還結交了警察朋友?徐樂?“她又看了看名片念到。
“哎呀,你洗衣服的時候怎么不看一看啊!“易澤仁捏起了它,紙片有些脫了屑。
“怎么可能是我洗的啊,我每次都掏口袋的,明明是你自己啊!我早上才發現的,洗衣機的燈一直在閃著,所以我才……“施以薇比劃著手說。
“抱歉!是我洗的。“易峰在一旁舉起了拿著鍋鏟的手,他喊到。身上還套著仙人掌圖案的圍裙。
“早上洗澡的時候順手就……”他一本正經地說。
兩個煎蛋在鍋里滋滋作響,易峰趕緊跑過去將火關小。
“你!你賢惠的有點過了吧!“易澤仁抱怨著,卻注視著易峰還微濕的頭發,有幾縷垂在眉骨上。心里暗自承認他好像是比自己年輕的時候帥。
“有警察找你?“易峰又走過去問。
“名片洗了,不會耽誤你什么重要的事吧,怎么了?有什么麻煩事?“易峰的視線在易澤仁和他手里的名片之間來回徘徊,他發現對方表情僵硬。
施以薇聞言,也狐疑地盯了盯易澤仁。
迫于這母子二人的壓力,易澤仁的嘴唇抖了抖手:“哦,新招的保安,以前做警察的而已。“
易峰的下巴緩緩抬了起來,這慌撒的不經大腦,他暗自心想。拖著長音哦了一聲,繼續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洗了也就沒關系了吧。“
“是的,沒什么用了。“說著,徐樂的名片被揉成一團,被易澤仁塞回了褲兜里。
施以薇沒在意他的話,轉頭問易峰。“茉莉呢?“
“拉屎呢吧。“易峰說著,轉身用鍋鏟指了指樓上,返回了灶臺前。
打開鍋蓋,還好,雞蛋沒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