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亦早已經支好了千斤頂,可半天也沒見易峰的影子,他又鉆回了車里。
他看看時間,都過去半個小時了。
夜已深,冷的手指有些僵。
望著樹林后高聳的煙囪的黑影,心里不知怎的開始發怵,這人生地不熟的,有點后悔讓易峰獨自去了。
他心一慌,趕緊一個電話撥過去。慶幸對方接的快,說已經借到扳手了。
羅亦如釋重負地喘了口哈氣,方才還生怕真有幾個強壯大漢把他給綁了。
“好的,你快回來吧,別迷路。”羅亦掛了電話,又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接近十點。
……
流浪漢頭發長到腰際,黑白灰三色全有,綁著清朝人的發型,只是頭頂應該沒那么禿。
他帶著帽子,臉頰凹陷,襯托的鼻梁骨很高,胡子像山羊,跟頭發是同一色的。
衣服的風格有些接近破舊版的“山本耀司”,年齡猜不大出來。
“大叔,我可不是小偷啊,別誤會。”易峰拍拍屁股上的灰,一便擺手澄清自己一邊準備溜。
流浪漢則側了側肩,用沙啞低沉的聲音對著易峰說:“那路邊停的灰色車是你們的?”
易峰止住了腳步,“啊,是,你這有扳手么?我們的車爆胎了。”他沒什么猶豫,也就直接問了。
流浪漢嘆出口氣,眨了兩下眼睛,“跟我來吧。”他自說著,便朝著里面走去。
易峰微微皺了皺眉心,本是沒報什么希望的,沒想到他好像是有扳手的意思。
雖不想跟這種人多接觸,可也不想在車里睡一夜。
便索性跟在流浪漢的身后,也沒覺得有什么好怕的。
他們向廠區的深處走去,易峰發覺這廢墟要比自己想象的大,他邊走邊轉圈,發現周圍應該是有些年頭的建筑了。
剛剛路過的那幾顆樹,樹干已經粗的超過了他的腰。
二人繞過院子里的那個有些突兀地歐式噴泉,便開始直線前進。
期間,路過了像是辦公室的磚瓦平房,個個門窗緊閉,給人以說不上來的壓迫感。
小路的左側,可以看出來是已經廢棄廠房,大概有兩層樓那么高。
巨大的玻璃窗很多已經碎掉,從中,可以隱約看到里面有像是鍋爐一樣的大型器械。
應該是聽見有動靜,迎面有兩條一大小的土狗跑了過來。
它們對那流浪漢倒是沒什么反應,但發覺有了陌生的氣息,兩只狗警覺地在易峰的腿邊徘徊了好一會兒。
總算是到了圍墻的盡頭,流浪漢回頭看了眼易峰,對他說;“幫我照一下。”
“哦!”易峰反應過來,打開了手機的燈,對準了插鑰匙的鎖孔。
光亮中,他看到流浪漢的指甲很長,像巫婆。
鎖開了,發出不太順暢的聲音,伴隨著木門的吱扭一響,屋內燈的開光也被按下。
“等著吧。”流浪漢沒打算讓易峰進去,易峰自己也沒打算進。
他只是立在門口,瞄見屋子中的墻邊全部是瓶子紙箱一類的東西。肯定是要拿去換錢的。
然后易峰就覺得,如果真的拿到了扳手,就一定要付錢才行,因為他不想再跑一趟來送還了。
聽見屋里有翻騰東西的聲音,易峰呼出口哈氣,望到夜空居然掛著密密麻麻的星星,甚是耀眼。
他不由得感嘆一聲,這郊區的空氣就是好!
很快,重新立在門口的流浪漢的手中,便多了一個扳手,還是十字型的。
“啊呀,太感謝了!”易峰拿過扳手掂量了下,覺得會比那種L型的要省力。
“呃……你有碼么?我掃你。”易峰把扳手夾在腋下,打開了支付寶。
“什么碼?”流浪漢一臉納悶。
“就是我要付錢,你要收錢的碼。”易峰試圖解釋,但突然意識到這大叔有沒有手機還是另一碼事。
“沒碼的。”流浪漢也不知道自己說的什么意思,反正就是沒有。
易峰撓撓額頭,他重復地嘟囔了一句他的話,“沒碼的呀……”
這會兒他倒是難得會有些不好意思,同時腦子還起點亂七八糟的臟東西。
看見他似乎有些為難,流浪漢又開口說:“用完不用還了,趕緊走吧,這里荒涼,有搶錢的。”他做了個趕他的手勢。
易峰再次說了感謝,還沒反應過來,便看見他把自己關在了門外。
他也沒猶豫,后退了兩步,便開始快速順著來的路往回跑。
……
聽見易峰開門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
“啊!你回來啦。”茉莉正坐在沙發上,還正準備跟他說什么。
只見易峰抖著個手往她面前一放,“你看你看你看,你老公可憐的手。都怪你不讓我回家!不對不對,都怪那個孫貝兒!”
茉莉趕緊瞪了他給他使眼色,然后就從背后傳來衛生間的開門聲。
“你怪我干什么?”孫貝兒的聲音從后面冷冷地落下來。
易峰整個身子僵了下,茉莉也一臉尷尬。
“我我我……是說怪你那笨蛋老板!”易峰趕忙胡謅起來,沒想到這個點兒了她倆的“閨蜜之約”還沒結束。
茉莉納了悶,看見易峰的手心看起來有些紅腫,他捏著他的手掌說:“你的手,凍傷了么?”
孫貝兒翻了下眼,沖著他們說:“你們兩個膩歪吧,我走了。”她語氣平靜,不想管那么多事。
茉莉關切地看她一眼,跟她說“晚安”,便沒再挽留。
看見她出了門,茉莉如釋重負地唉聲嘆氣。
易峰斜了茉莉一眼,“你怎么每次見過她就像抽了你的血一樣?”
茉莉閉著眼睛搖搖頭,又問了他手的事兒。
便聽到他講了迷路和爆胎的事兒。
“好不容易借到個扳手誰知道型號似乎不太對,羅亦他個廢物還根本擰不動……唉……我再也不能跟他出去了,簡直是個倒霉鬼。”
他癱在沙發上說著,又想起剛剛換胎的艱難場景,實在是往事不堪回首,恨不得流下兩行傷心淚來。
茉莉對他嘆著氣,不知道是深感同情,還是深感這倆個男人真是沒用。
“唉,今天搜集到什么信息沒有,我的FBI女士。”易峰閉上眼,依偎在茉莉肩上。
也不知道是被觸碰到哪根神經了,茉莉嘴巴一抽居然想哭起來。
聽見她哼唧了兩聲,易峰趕緊轉過她的小下巴。“喲喲喲,怎么了這是。受那丫頭欺負了?”
茉莉趕緊深吸了口氣,止住了即將迸發的憎惡情緒。
“你知道今天誰給我打電話了么?”她一本正經地撇著眉毛對易峰說。
易峰搖搖頭,心里面實在猜不到。
隨后就聽見茉莉咬牙切齒地噴出一句,“是尹憲政!”
易峰腦子一懵,“誰?”
茉莉繼續忿忿道,“就是那個死男人!”
易峰快速地轉了下他的腦袋瓜,根據茉莉這情緒還有那名字的姓氏。他猜測,這個人估計是幾乎自己未曾謀面的——老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