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又將那片樹林裹挾進了幽暗的懷抱。
那位扎著清朝人辮子的流浪漢還是依照了以往的時間,返回了那個廢棄的顏料廠。
雖然沒有刻意注意時間,但好像已經形成了固定的生物鐘。
就算院子里沒燈,他也能摸索著前進。在第幾棵樹轉彎,他意識里都清清楚楚。
這一小段的半截路上,有路燈的光從圍墻外投射進來。
現在,應該會有兩只野狗饑腸轆轆的狗跑過來乞求自己給它們扔吃的了。
可今晚,怎么有些反常?
雖然那狗也是過來的了,但它們似乎沒有表現出饑餓的樣子。
而是淡定地顛著步子,小幅度地搖著尾巴。
流浪漢還是扔了夾了芝麻醬的花卷在地上,可狗聞了聞后便置之不理了。
“怎么?你們這狗東西嫌棄了?今天在外面開了葷了?“
他止住了腳步,把這想法在腦子里過了遍后,又捏起花卷吹了吹,重新塞進了兜里,繼續向前走。
找鑰匙的時候是摸黑,他通過手的觸感,將兜里的鑰匙掏出來后,又要用另一只手去摸門鎖。
可這回的觸感中似乎多了些東西。
什么玩意兒?硬邦邦的冰手。
流浪漢皺了皺眉頭,心想他這鬼都不想來的地方還能有人來光顧?
而后,將掛那在門把上的東西取下來兩手一抹,便分辨出那是一個十字型的扳手。
其中的一端,是斷掉的。
猛然間,流浪漢的記憶就回來了,這扳手,不是在不久前一個晚上借給一個男人換輪胎了么?
他居然,把它還回來了?
一陣疑惑便在流浪漢的心中油然升起。
他快速地將扳手夾在腋下,開了門后又開了燈。
一時間,腳下有異物的觸感。
他抬起退,算是知道腳下踩到的是什么東西了。
咋的回事?紅票票?
流浪漢一陣吃驚,將那一摞紅票票用干瘦的手撿了起來,知道這是從下面的門縫里塞進來的。
雖然沒上過什么學,但數錢還是會的;雖然沒數過這么多,但20個數還是能數清的。
流浪漢覺得自己像做夢,可用那扳手砸了下頭,確實感覺到疼了。
可是,為什么?
難道是應了那句話么?
可那句話又是怎么說來著,是什么泉?什么恩么?
……
……
次日中午,帶著滿心疑惑的趙晉達敲響了王一天家的門。
按說一到門口,就該聽見Pony的叫聲了,可這次這畜生怎么這么安靜?
他下了車,晃了晃上了門鎖的鐵門,朝里張望。
誰知別墅大門緊鎖,窗簾緊閉,狗也不在。
再次撥打了王一天的電話,還是關機的狀態。
趙晉達咂了咂舌頭,想著這情況,還是很少出現的啊。
崔肖蘭的電話,是他猶豫再三的情況下,還是給她撥了過去。
對于這通遲早會打來的電話,崔肖蘭心里早有準備。
她在按下接通間之前開始,就醞釀出了帶著哭腔的悲傷情緒。
知道對方的目的,一定是問王一天的下落。
在趙晉達果真在第一時間問出了那一段話后,崔肖蘭沒多言,她便直語道:
“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老趙,你也知道老王的身體,咱們那兒的醫院已經完全解決不了問題了,他心情不好,不想聽你的電話,我陪著他那,你放心吧?!?/p>
一席話,說的趙晉達完全有點懵了。腦子里竟是些不可思議。
他心里確實不太相信,但王一天的身體狀態他似乎了解。
動不動的就睡不著,動不動的就血糖高。
“那到底你們去了什么地方?多久能回來?只有你們兩個在醫院,沒有人幫忙怎么辦?“
趙晉達這是真心實意地關切。
“老王他交代了千萬不能告訴你,就知道你一定會跑來看他的,你不知道他要面子的人么?就別瞎跑了。“
“可是……我還有些事情要問他啊。“趙晉達心里想著的,是王一天有沒有向羅亦要回自己的手機,里面確實有重要的東西啊。
“你就不能等回頭他好些了再問么?“
此時,眼前的巨大顯示屏上,崔肖蘭看到了自己的航班,再過二十分鐘就要起飛了。
目的地,是那個“越遠越好“的地方。
候機的大廳里,也傳出了語音播報的聲音。
“那,好吧。“
趙晉達似乎也覺得時機不太合適,但是這崔肖蘭,也怎么好像對王一天的態度變了。
“怎么,你們現在已經在醫院了么?“似乎是聽到了廣播模糊不清的聲音,趙晉達便這么問了。
“是啊,開始叫號了?!按扌ぬm也不慌不忙。“輪到老王了,就不跟你說了,再見。“
沒遲疑,她的電話就掛的干脆利索。
此刻,趙晉達仍舊索然無味地立在王一天別墅鐵門外,冷風讓他腳邊的枯葉打了個旋兒,心里覺得這房子看上去亦是荒涼。
看來某些事情,是要自己親自去做了。
……
……
位于寵物食品廠的后方流浪動物收養區的房檐上,幾只白貓正在梳理自己胸前的毛發。
它們不屬于這里,是在昨天突然出現的。
梳毛洗臉的姿勢,表明它們已經吃的飽飽的了。
打掃院子的大媽眼睛不好使,只覺得這群貓身上臟,卻沒看清它嘴巴的四周和胸前的毛發被染成了紅褐色。
大媽一個掃把揮過去,其中的幾只貓便被嚇跑了。
“走開,走開?!按髬尣幌朐僭黾庸ぷ髁?。
對于今天這些流浪狗的反應,大媽也只覺得怪,但也沒思考出到底哪里怪。
她拿了臨期的大包狗糧過來,倒入空蕩蕩的鋁制大盆的時候,那些狗們的熱情竟沒有之前那么高漲了。
“嘿!還吃膩了不成?“
她念叨了一句,就記得昨天下午好像有人拿了食物過來喂他們,雖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但想必這幫畜生定是享了口福的。
“真不知道收留你們這幫東西干嘛,真是糟蹋糧食?!?/p>
不遠處,幾只狗在打架,其中一只體型較大的狼狗對旁邊的一只串串呲著牙,它想要守護的,好像是地上的半個骨頭。
分辨不出是什么動物,但估摸著是牛或豬之類的。
大媽向前踱了幾步,嘴里哀嘆一聲,“真是糟蹋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