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蔣其淵你別睡了，你給我起來，把話說清楚！”柳一葦爬上炕，把我從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里刨了出來。
“不是，你剛才說的什么話啊？再說一遍！”此時柳一葦的震驚程度不亞于我。
“你聽清楚了。”
是的，他只是不敢相信而已，如果說這是我同他開的一個玩笑，那可信度都要比一面之緣的孔芳非他不嫁高得多。
“怎么可能啊？你不是在逗我吧？”柳一葦已經薅著領子把我拽了起來。
我拿開他的手，正了正衣領打趣又自嘲地說道：“以前看書的時候，我就可羨慕窮小子高歡了，一下子讓富家女看上說什么也要倒貼他，最后靠著媳婦的第一桶金逐步走上了人生巔峰，我就想，我也夠窮的了，咋就沒人看上我呢？現在都不用羨慕古人了，柳兄近在眼前啊。”
“你說的是真的嗎？我怎么這么不敢相信啊。”
“你以為我敢相信，你以為我愿意相信啊。我倒是發現了，從小到大除了大學那四年我不知道外，什么時候你都比我有人緣。還記得咱們幼兒班那班主任翟麗美嗎？咱班上三四十號人，她最偏心你了，連高年級的小混混都沒人敢惹你。像我這樣的，挨了同學的欺負，她不但不給主持正義、打抱不平，我還得挨她一頓數落。后來上小學的時候，八樓頂上有個天臺，學校規定只讓老師去，不能讓學生上，你非好奇想看看去，她就背著你，你是不知道可把我們一群人給羨慕得不得了。陳年往事也就算了，可就連……”
“我知道你喜歡陸銀雪，也喜歡這個和她長得幾乎一樣的孔芳，朋友妻不可欺這道理我懂，你惦記的我不碰，我可是從來沒動過她們的歪心思的。陸銀雪人家什么家庭，我什么條件，別說她根本看不上我就是拿我逗悶子而已，就算她看上我了，我哪兒配得上她啊。至于這孔芳，更是飛來橫禍啊。”柳一葦滿臉無辜，為他那強大的魅力而苦惱。
“流水無意，落花有情，無心插柳柳成蔭咯，看來這人緣好也是個甜蜜的負擔啊。”我看他那小樣，又樂了。本來我也沒理由跟他生氣，情情愛愛由不得自己也由不得他，要氣還不如氣自己沒有吸引力。
“甜個屁的蜜！你以為我換那么些對象我愿意啊！”
“我看你挺愿意的。”
“我那也是初戀不幸被傷得太深了，這才自暴自棄、破罐破摔的。后來也不是沒想過得一人心白首不離，但她們都不合適，你聽我吹牛女朋友多好呢，實際上鞋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全是爛桃花。”柳一葦沉沉地嘆了口氣，此時若是給他一根煙，他一定能吐出
一個個煙圈。
“所以你就去青樓試圖以毒攻毒了？”我笑道。
“滾滾滾！三句話噎死人，活該單身一輩子！”
“哎對了，你覺得孔家那姑娘怎么樣啊？咱們也不知道在這地方能待多久，要是一輩子也回不去未來了，那也只能在這里成家立業了度過余生了。孔芳對你一見傾心，孔家也家大業大，這也是樁金玉良緣呢！”
“難得你這么大度開始替我考慮起來了哈！能高攀孔家是不錯的，可就怕萬一哪天面臨著離開與留下的抉擇，我肯定是要回歸現代生活的，要是不能把她也帶走，那豈不是害了她。”
他認真地看著我，思考不過三秒話鋒便轉：“算了吧，想那么多干嘛，你情我愿的事，什么結局也都是咎由自取的。”
“高攀、高攀，你柳一葦條件不錯的啊怎么老實說這詞，好歹自己有個大平層住著，雖說是在遠方吧，但遠方的我可是一窮二白啊！”
“哎喲，事到如今我也就不跟你吹牛皮了，那房哪兒是我的啊，是我租的！我爸媽那小買賣早就破產了上哪兒給我變套房出來，要不是舅舅家里人帶著孩子來看病長期借住在我家，我嫌那小孩兒沒日沒夜不分場合地干嚎吵得我睡不著覺，我才舍不得租個房呢。本來也沒想租那么大的，但就這一個位置不錯的，房東還不讓合租，我琢磨著他們再過倆仨月就該走了，整租也花不了太多錢，咬咬牙就同意了。”
“這樣啊，唉，我都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同情。看著你有自己的房，我當時也是真眼紅，同年畢業的，甚至我們學校還好點，這起點就天壤之別，你說我能不起急嗎！今天把話說開了，我心里這壓力瞬間小多了，可是，我倒希望那房就是你爸媽給你的畢業禮物，寧愿自己多承受點壓力，壓力這玩意兒嘛，也是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
“好兄弟，我以為你會嘲笑我呢。”
“怎么會呢，嘲笑你，那房也不會成我的，何必呢，人艱不拆了。唉，你想好三天后孔家來人你怎么辦了嗎？提前做好準備可別抓瞎。”
“我……隨機應變，就穿干凈點得了吧。要不，你跟我一塊兒去？”
他的內心還是沒有他外表看起來那般強大，可人家點名道姓要他柳一葦去，我跟著豈不是個自討沒趣的礙眼電燈泡，算了吧！
“別，你自己去，我可沒功夫，那天我正好要去爬趟炭山。”
三天后，為了避免和孔家人碰面，一大清早我就起來帶上頭天晚上準備好的兩頓的干糧出門了，也不知道柳一葦單刀赴會如何。一路之上風景如畫，雨后的炭山籠罩著輕霧，草木上的露水折射著日光，或是墜落浸潤泥土之中，或是漸漸蒸發消散于天地之間。就是這崎嶇山路太不好走了，深一腳淺一腳的泥巴讓我想到了留下不良影響的殷商。我還不敢忘情于山水之間呢，卻仍不能避免腳下打滑，滋溜一下摔坐在地上，濺起萬點污泥。還好我反應快，一把摟住山崖邊的那棵歪脖樹，否則掉下去的話，非死即遍體鱗傷！我看了一眼身后，深谷之中灌木雜草叢生，不禁一抖，卻在仰頭的瞬間發現了一幅已不太清晰的壁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