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不一定就比人要厲害,我們肯定不會有事的。不過,趙員外,剛才有件事你說錯了。”徐固笑著說。
“哦?是什么地方說錯了?”趙員外好奇道。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句話不錯。但正如令郎所說,不能太功利。”
“這又怎么解釋?”趙員外請教道,他知道,徐固肯定不是要給他講什么大道理,這么講肯定是有緣由的。
“陰間判定人的功德,講究的是,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所以,趙員外若是為求好報而行善積德,是得不到好報的,當然也不會出現惡報。”
徐固繼續說著,“不過呢,趙員外雖然嘴上說著好人好報,但我看員外其實有顆赤誠之心,心里每時都會發起善念。”
趙員外還是有些糊涂,“還請道長詳解,這句‘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我還是不太明白。”
“這句話的意思是,人這一生,所行善事、惡事,都應由陽間律法來獎懲,而陽間只獎懲內心的善念、惡念。也就是陰陽兩界各司其職,互不逾矩的意思。”徐固解釋道。
趙員外恍然大悟,“我自幼就愛行善積德,從來沒什么求好報的念頭,所以遇到劫難時,得到了好報,而這次好報,反而讓我心思不正了,這實在是不該啊。”
“現在能夠明白也不晚。其實行善積德,現世就能得好報的也不多,有時漫天神佛注意到你了,就幫助下你,這全憑運氣。大多數的好報都應在來世,人死后,到了陰司,閻王們才會清算你的功德,善的下輩子過好,惡的下輩子受難。”徐固說道。
“那要這么說,一個人有惡心,做惡事,那他就應該在陽間受罰一遍,陰間受罰一遍了。可是這個世上,有那么多的惡人,逍遙法外,享盡榮華富貴而亡,并沒有收到刑罰,那他們豈不是逃過了一次審判?”趙展玄問道。
徐固說道:“陽間律法不全,掌管律法的官員也不一定是好官,確實會有大奸大惡之人逃脫刑罰。”
“那這所謂的‘有心行善不賞,無心作惡不罰。’豈不是不合理,就應該把那些實際做了惡事的人,在地府里再狠狠地罰一遍。”趙展玄說道。
“陽間陰間各司其職已經很好了,你覺得不好,是因為只看到了陽間的不公和漏洞,以為所有人死了都會到陰間接受審判,其實不然,陰間與陽間相似,同樣有很多人能逃過審判。”徐固說道。
趙展玄靈光一閃,說道:“我明白了,不是所有鬼魂都會下地府接受審判的,就如那個假和尚,明明都死了十年了,現在還在這陽間為惡。”
徐固點了點頭,“其實,陰間逃過審判的惡鬼,不比在陽間逃過律法的惡人少。這規則本無錯,只是到處都沒有凈土罷了。”
說罷,三人又是一陣嘆息。
“對了,趙員外,你在青州被那和尚差點殺了,總沒有厭惡所有和尚吧?”徐固忽然問道。
昨天,徐固買文房四寶的那家店掌柜,雖然沒有明說趙府討厭和尚,但徐固卻能察覺到他的意思,所以現在才會這樣問趙員外。
趙員外苦笑著說:“你是聽外邊的人說的吧?那次我回到安德后,只把這件事告訴了幾個朋友,可不知是誰給傳出去了,傳著傳著,竟傳成了我差點被和尚所害,所以討厭全天下和尚,這可真不是真的啊。”
趙員外繼續解釋道:“假和尚差點害了我,我干嘛要恨真和尚?恨屋及烏的事我可不干。那次是神佛救了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呢,假和尚被殺后,我就把賺到的所有錢,全都用來修那座廟了,前兩年我還去過,香火特別旺。”
“我確實是道聽途說的,讓趙員外見笑了。”
徐固的本意是想勸趙員外,不要因為這件事就對神佛不敬,但既然外界對傳言都是子虛烏有,那就算了。
這漫天神佛雖然法力無邊,但有時確實有些小心眼,平時對他不敬,若是不被發現就算了,但要是哪一天,他們忽然睜了眼,知道了,那絕對是要報復的。
徐固是個隨性而為的人,或許有天,他也會不敬漫天神佛,但他還是要勸勸別人,愛神佛即愛自己。
三人在花園里邊走邊聊一些神鬼異事,趙員外不愧是走南闖北數十年的大商人,講的許多故事讓徐固都驚詫不已。
聊著聊著,三人之間竟然還扯上了一些關系。
雖然安德縣并不在海西布政司的中心,但這里有天然的出海口,海貿發達,十分富庶,趙家世代布商,依靠這出海口,在整個海西,可謂有頭有臉。
甚至可以說,有航道的地方,就有趙家的布。
而徐固家,乃是交州的大富商,也是做海貿生意的,做海貿就離不開布匹綢緞,這樣兩家就難免會產生交集。
交談之下,趙員外竟然還去過徐家。
這樣一來,三人的關系就拉近了不少。
趙員外也不叫徐固“道長”了,改口叫“賢侄”,徐固也改口叫趙員外“世叔”了,趙展玄叫徐固“世兄”,徐固則直接叫他的名字“展玄”。
這樣也好,拉近了關系,自己來此的真正目的,到時候也就更好向趙府說明了。
又走了一會兒,趙展玄的精神慢慢恢復了,小廝也來傳話,說午飯已經準備好了。
“我是好多天都沒有嘗到滋味了,徐世兄,今天就讓你嘗嘗我們安德的特色,肯定不比交州差。”趙展玄興奮地說道。
看來也是個好吃的主兒。
徐固也是眼前一亮,不過他想的不是佳肴,而是那個道士,今天來了后,他一直沒露面,現在吃午飯的時候總能見到了吧。
要說這道士,來了趙府后,也不要金銀,也不享樂,什么也不要,就在屋子里畫符,這才幾天,就把整個趙府貼滿了,真是個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