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固選擇紙人術,不是非要壓陳道長一頭,而是因為他只學了一晚法術,而紙人術又是其中最適合表演的。
他從座位上站起來,也沒有往前走,直接就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白紙。
正是早上施法那張。
徐固一吹,白紙便落地站起。
“這就行了?不用念咒嗎?”趙展玄在一邊又開始驚呼。
白紙站起后,動作還沒有停止,徑直走到一把椅子前,紙角往前一卷,竟直接把椅子抬了起來。
頓時,廳上所有人都發出了驚呼。
相比于陳道長的紙人轉圈,白紙抬椅明顯更震動人心。
徐固輕輕招手,指揮著白紙放下椅子,快速跑回。
白紙輕輕彎折,好似人蓄力一樣,然后猛地一跳,又跳回他的掌心,自動折好,變成了白紙。
看到這白紙如此乖巧,廳里又是一陣驚呼和贊揚。
“太神奇了,這紙好像有靈智一樣。”趙展玄趕緊湊了過來,摸向徐固手上端著的白紙,“這真的是張普通白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徐固笑了笑,說道:“不過是雕蟲小技,算不得什么。”
“我今天才算是看到真正的紙人術了。”
陳道長表現的比趙展玄還要激動,臉都紅了一片。
“你難道從沒見過別人施展紙人術嗎?”徐固好奇問道。
陳道人搖了搖頭,也湊上來摸起了白紙,邊摸邊說道:“沒見過,這都是我自己照著法門摸索的。”
“自己摸索的?”徐固驚訝道,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也是看書學的法術,心里也就平靜了不少。
“不錯,我少年時遇到了一位道人,他教了我一些修煉的方法,這紙人術、空中借火,都是按他教的練的。”陳道長說道。
少年時學的,現在這陳道士看起來都四五十了,才練到這個地步,徐固有點不相信。
這時,陳道人忽然彎腰,對徐固作了個揖,說道:“我愿拜徐道長為師,求徐道長教我真本事。”
徐固一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趕緊扶他起來:“這可不行,我也不過是個半吊子,怎么能教你呢,而且你是符箓派,我是內丹派,怎么教你?”
陳道人還是堅持要徐固為師,完全不考慮雙方派別不同,張口就是同出一源,術法相通。
然而兩種道派同源而異途,陳道人這樣死纏爛打,實在讓徐固厭煩。
趙員外父子看出徐固的不悅,趕緊上前,一人拉住陳道長一邊,把他按著坐到了大廳另一邊的椅子上。
“你都這個歲數了,臨時改換門庭,前半生的道行不就全廢了嗎?”趙員外勸著陳道長。
“廢就廢了,練了三十幾載,全無本事,現在有新路可走,就要迎頭而上。”陳道長依舊執拗。
“你這樣是不對的,舊路不好走,新路就順了嗎?徐賢侄的道法,也是全憑自己摸索的,你叫他如何教你?”
“自己摸索的?我不信,一個月是不可能摸索到這個地步的,你不要騙我!”陳道長眼中充滿了不相信。
徐固站了起來,說道:“我確實沒有師承,我只是一個多月前,在朋友家看了幾本書,之后的所有都是自己摸索的。”
“這怎么可能?”陳道長也猛地站了起來,“我苦修三十多年,如今任督二脈還沒有徹底暢通,你怎么可能不用一個月就練到這種地步!”
徐固看他忽然情緒激動,面色隱隱透透一團黑氣,心里頓時感覺不妙。
“呵”忽然,正在大喊的陳道長嘴里發出了一聲怪叫。
趙員外拉著他,無奈說道:“不要激動,坐下說,坐下說。”
“呵…呵呵…”
趙員外感覺到不對,抬頭一看,陳道長面色潮紅,臉上帶著詭異的笑,眼神瘋狂。
“不好了,陳道長受到刺激太大,瘋了!”趙員外大喊道。
徐固和趙展玄一聽,趕緊就沖了過去。
這時陳道長已經開始手舞足蹈,嘴里還喊著含糊不清的胡話。
徐固趕緊從他身上按了幾個穴位,讓陳道長平靜了下來。
“快把他搬到房間。”
周圍的小廝趕緊過來,背的背,護的護,就往后院走去,徐固三人緊隨其后。
把陳道長放到床上后,徐固趕緊就為他疏通氣血。
用了一刻鐘,陳道長終于悠悠轉醒,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抱歉了,是我心思狹隘了。”躺在床上,陳道長愧疚得說道,醒來后,他正常了很多。
“不關你的事,你也被下咒了。”徐固說道。
“我也被下咒了?”陳道長睜大了眼睛。
“不錯,你頭頂有一股邪氣,驅散后又聚來,正是被咒了。”
陳道長苦笑了下,說道:“修道這么多年有什么用呢,被人悄悄下了咒都不知道。”
看到陳道長,徐固才從另一個角度理解了修行不易,不由也嘆了口氣。
修行不易,不僅在于上山采藥,與妖怪搏斗的不易,也在于苦苦求而不得,無法接近大道的不易。
徐固和陳道人在這房間里聊了很久,出來后心情很復雜。
陳道人本名陳明生,東魯人,現在已經將近五十。
十五歲那年,家里給他說了門親,就在妻子過門前一天,他遇到了一個道人。
那道人躺在一棵樹下,手里拿著一個酒壺。
他掃門前時,那道人在喝酒;他掛燈籠時,那道人在喝酒;他貼對聯時,那道人在喝酒;他買爆竹時,那道人在喝酒;他晚上關門時,那道人還在喝酒。
他一時好奇,就上去問那道人,你這壺酒怎么一天了還沒喝完。
那道人哈哈笑道,他那酒壺底連著酒泉,永遠也喝不完。
說罷,打開壺蓋,就把酒往地上倒。
壺里的酒醇香濃烈,果然是怎么流也流不盡。
他當即就知道自己遇到異人了,趕緊就懇求那道人收他為徒。
那道人說他資質愚鈍,修不得大道,若好好操持家業,將來必定榮華富貴。
他不聽,執意要學,那道人生了氣,站起來就走,他就跟在后邊追。
從此,拋父母,棄妻子,再沒有回家。